看天空云卷云舒,任庭前花开花谢,将来五年的日子若是能过的这般闲适,也算不错。可皇家的漩涡,争储的风波,哪能悠闲? 宁长安自嘲,一步步流连过澄歆苑的红墙绿瓦,古木雕栏,还要住个五年,是该要熟悉熟悉,并为自己收拾出间书房出来,用以日常的看医书炼药之所。 两人再见是三日之后,她都不知那晚是怎么了,她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他,可不见是不行的。好在几日过去,她总算缓和些,没那么尴尬,何况还是有正事要谈。 容涵是没有任何尴尬的,他是忍得难受:“阿宁,这个女子的月事,每月都会有吗?”这世上怎么会有月事这种神奇的东西?!咬牙问:“就没有月事停止的时候吗?” 宁长安错愕地望向他,将军怎么还关心这种事?轻咳一声,敛目回道:“月事又叫葵水,是女子从小孩成为大姑娘的标志。早的十一二岁就会来葵水,晚的要到十五六岁。 女子有葵水之后才能孕育子嗣,只有女子怀孕时,葵水才会中断。 葵水会贯穿女子的绝大部分人生,大概要到女子四十岁甚至是五十岁以后才会停止。一般来说,葵水断绝之后,才意味着这女子真正变成老年人了。” 容涵瞬间就想到,她这次来葵水就说明她没有怀孕,摇摇头把这个想法按下,他们之间要是有孩儿才是真的不好处理了,子嗣之事,再说吧。 取出一张纸递给她,解释道:“我这两日派人去城里的所有米铺、茶叶铺、胭脂铺询问过各个品次的价钱,我全给列出来了,看看吧。” 宁长安接过,细细看过去,忍不住叹息一声。 大米最差的品次五斤才一文钱,最贵的是六十五文钱一斤。府上的采买管事都报到三百文钱了,尤其是按那涨价的速度,等今年年底说不定都要涨到四百文。 至于茶叶,府上采买最多的是太平猴魁,应该是将军喜欢喝,是七两银子一罐,一罐有半斤,便是十四两银子一斤。而这纸上写着太平猴魁最贵是十二两,最便宜的是六两六钱。 胭脂以往不曾采买过,这次给她备下两盒,报的价是十二两。而这纸上写的是,最贵的胭脂四两一盒,最便宜的三百文钱。 “两厢对比下来,吃食上的采买管事算胆小的。瞧你这两盒胭脂买的,我估摸,这采买管事的心黑,买的不会是最好的,次一等,三两一盒,六两银子她给你报十二两。”容涵哼笑一声,恭维道:“有志气。” 宁长安不赞同的说:“胭脂每月才买两盒,采买管事贪六两。可你算算,府上的吃食呢,每月要买多少篮青菜,几百斤鲜鱼鲜肉?每一样几十文几百文的累积下来,一月六两银子肯定有的。 何况吃食上他们不能报高,要是管事报一篮青菜一两银子,其他所有的价就得全部往上加,那每月光是买菜,还不包括肉类鱼类,就要上千两。你这一月的用度要多少,几万两?你会信吗?你肯定要查,这一查下去,所有采买管事都要出事。” 容涵目光一变,眼底戾气闪过,点头道:“你说的对,是我一时想岔了。这么看来,是府上所有的采买管事都沆瀣一气,彼此间都猜得出来谁贪了多少,谁都不肯吃亏。” 就是不知道这当中有没有几个大管事的参与,收了好处,知情不报?应该不可能一点不知情吧,真是好样的! “阿宁,你说你买一篮青菜是十文钱,对吧?”容涵目光幽深,缓缓开口:“府上两百多人,我每月定三百篮青菜。 其他人算每人每日一篮青菜,一月按六千篮子青菜算。我那份是六十文钱,其他人定十文钱。你觉得,就只买青菜,这采买管事能贪多少?” 宁长安伸出手指在桌面上比划算算,估计说:“二十两,乃至三十两,应该是有的吧。” “只一项就有二三十两银子,那这个负责采买蔬果菜蛋的管事,每月贪墨下七八十两纹银应该有的吧。府上十几个采买正管事,若是每人每月都要贪七八十两?” 容涵呵呵一笑,笑得如六月飘雪,眼底骤然凝聚起一股风暴:“每月三千两的用度,有一半是进入管事的腰包了吧。” 他府上的用度都算是少的,他把控的算严的,绝不可能出现让管事漫天要价的情况,竟然还能被贪墨成这样!怪不得内府有那么多油水可捞,谁都要去掺一脚! “阿宁,我建府到现在已经八年了,而我在这府里满打满算就只住了两年,你估计这八年能被贪墨多少?” 宁长安看他一眼,推测道:“少则三万两,多则四万。”这可不是小贪,这么多银两,都能打死不论的,忽的想起靖王妃说的用度,眉头一皱。 “之前被皇后罚跪小佛堂,我问过靖王妃,她说靖王府上个月的用度有一万八千两,你觉得靖王府被贪墨了多少呀?”她还真不敢估计。 “不会太多,靖王妃不会管家,她身边的嬷嬷会,聿顺长公主精明着呢,不可能让她女儿吃亏的。何况还有靖王在,会把关的。”容涵估摸道:“贪墨的情况和宁王府不会差太多,每月能被管事能贪个四、五千两吧。” “这也多呀,每月四五千两,一年就要五六万。”宁长安叹气道:“靖王府这八、九年,哪怕是逐年增加的,被贪墨的银两也要四、五十万两了呀。” 靖王夫妻俩都奢侈,后院又有大批女人,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数,甚至这都算少的。容涵失笑道:“那你要不要猜猜,就父皇在位这十八年,皇宫大院被贪墨多少了?” 宁长安略一思索,倒吸一口气,她都不敢想象了。 “我听说内府一篮子青菜要三百文钱,一个鸡蛋四十文钱,一斤猪肉五百文钱。比照这个数,每月被贪墨两三万都是嫌少的,这一年应该就能被贪墨掉四五十万两。” “二十年,说不定要上千万两。”容涵摇头长叹:“怪不得好些人都盯上内府了,上千万两,我都没那么多身家。” 呃?宁长安抬眼看去,好奇道:“那你有多少身家呀?这世上,没几人能有这么多身家的吧。” “这倒是。”容涵赞同道:“不过你曾祖父当年说不定有的。” “你还没说你呢。”你管我曾祖父做什么,宁长安问:“你说,你有多少呀?” 容涵一噎,跟她上回一般,伸出手指在半空中写下一个数。 宁长安美眸圆瞪,倾身靠过去,掩唇压低声音问:“你去挖金矿了?” 不是啊!但即便是,你也不用这么跟做贼似的吧!容涵端起茶盏饮下两口,没有回答她,笑道:“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府上这群贪墨的管事——” 宁长安很有韧劲地打断说:“你先说,你是不是去挖金矿了?” 她怎么就过不去这茬呢,容涵站起来,坐到她身旁,轻声耳语:“我是有挖过一个矿,不过不是金矿,而是铁矿。你知道单就这个铁矿,我每年能得多少吗?” 宁长安眼中有些晦涩,低低道:“知道,多的能有上百万两。” “你是怎么会知道的?”容涵讶然,他刚才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我家也有过的。”宁长安苦笑:“我曾祖父在世时,曾经拿到过朝廷的采矿权,江南一带所有的铁矿、铜矿,十年内的开采权都归宁家所有。我幼年在家中时,祖父与我说起过,曾祖父在世时,宁家鼎盛的辉煌事迹,以及后来的衰退。” 他怎么就忘了,她是宁宴清的曾孙女,宁宴清当年可是富可敌国。容涵低低一笑:“你曾祖父还被誉为天下第一智者,你知道吗?” “将军,那是我曾祖父,我怎会不知?”宁长安抬手抚抚自己的脸颊,唇畔掠起一抹笑意,眼眸亮亮的:“我长得就像我曾祖父,我还跟曾祖父一样,都是生的琉璃眸。我一直都觉得曾祖父很亲切,像是一直在我身边一样。” 是呀,怎么就你遗传到了呢?这么算,你都是你曾祖父的嫡传后人了,容涵叹道:“我不知是不是该可惜,我真是想会会你的曾祖父的,却只能神交了。” 宁长安垂眸,她也想见见曾祖父的,哪怕是她三岁前,能见到曾祖父一面就好。现在,她只能靠自己的想象了。 “将军你还没说呢,七百万的身家,你究竟怎么来的?” 她老惦记着他有多少身家做什么?容涵请教道:“我能问问,你想知道的原因吗?” 宁长安斜他一眼,咬唇道:“我总觉得你是个贪官,这肯定是你在官场上贪来的。”你说的什么两袖清风,不大可信。 容涵无奈叹口气,轻声告诉她:“我打仗,从别国抢到四百万两有的;投在我门下的商贾,每年送上十万两给我,有五十万两;我每年从官场上捞的油水,有七八十万两。还有我名下的产业,值二百万。” 宁长安憋气道:“每年捞七八十万两油水,你还不算贪吗?” 她能不能有点原则,七百万两说他贪,七十万两还是说他贪,容涵冷哼道:“我都能估出来,靖王每年捞两三百万有的,虞首辅都能捞上百万两。 萧家、娄家,谁家每年捞的油水能少于百八十万?你自己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你觉得我每年捞多少才对?” “人人都贪,这朝堂就没有个清官了吗?”宁长安眉头拧的紧紧的:“皇上知道吗?” “你觉得皇上会不知道吗?”容涵无奈透了,简单解释道:“这贪分许多种,有些能贪,有些不能贪,只要不越界就好。 比方说盐引,这是归朝廷管制的,全国各地哪里能少得了盐。就一个省,提一文钱的利,一年就能得多少?” 宁长安下意识地问:“多少呀?” 容涵笑了:“一天就有上千两,一年下来,二三百万两肯定有的;这还仅是一个省,提一文钱的利钱。你说老百姓多花一文钱买盐,有多少感觉? 这就是捞油水,算不上贪。贪的是下面的人,上面的人,有那个权限,想捞油水就能捞。只要在限度内,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管的。” 宁长安紧接着问:“那皇上怎么才会管?” 她怎么就这么锲而不舍呢,容涵提一口气,一脸希冀之情:“比如说,靖王每年贪个六七百万,虞首辅和萧国公以及娄家每年贪个两三百万。都不用我出手了,父皇自己就会处理掉他们的。” “可这相差的很大呀。” “因为都有脑子的,不会越界,我们这些程度就是捞油水,这不是贪。”容涵嗤笑道:“没脑子的才会去贪。”看她一眼,率先问:“你要问问谁没脑子吗?” “这天下的贪官应该不会少的,哪里都有!就看宁王府,还只是一群下人,就已经被他们贪墨成这样了。”宁长安言归正传:“你打算怎么处理呀?” “我们新婚,若是因为下人的血沾染晦气就不吉利了,不值得,就让他们把吞下的连本带利的吐出来。”容涵随意的报了个数:“就五万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