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斜斜,晚风乍起,月光下的枝丫抖得嗦嗦作响,斜影映照在窗户上,漆黑的触角四处伸展,如妖魔在风中乱舞。 挽月夜半醒来,给自己倒杯凉水喝,听着屋外风声大作,不知怎么想的,没有回到床铺反而走到窗边,支开窗户。 她想看一眼皎月,却没想到只瞧见一轮快被乌云淹没的残月,而她都没察觉,自己向来清朗的眸光竟浮现了一丝迷离。 王爷自大婚后一直都宿在正院,府中还有谁敢怠慢这位新王妃。 来京城后,听闻萧皇贵妃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她不曾见过,不知有多美。今年,又听说新王妃生的比皇贵妃还要美丽,可她还是不曾得见过,没法想象。 她就记得,王爷这些年对女色向来都不屑,可怎么突然对新进门的王妃宠爱起来了? 难道美色真有如此诱人,王爷以前不曾动心,不过是因为那些是庸脂俗粉而已? 不过是几次眨眼间,明月已完全被遮盖,地面上的风越刮越猛,真对上了那句月黑风高。挽月心想,或许快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安稳的前半夜过去,后半夜竟是风雨交加。虽无电闪雷鸣,可雨势之凶猛,似要把地面凿穿;风势之凄厉,像要把阶下盆栽卷起。 瓢泼大雨侵袭而来,浅眠之人随之惊醒。 芙蓉帐暖,层层帐幔围住,阻隔些许风雨声,容涵仍旧醒来了,听着耳畔浅浅的呼吸声,就知道她还好好睡着。把人抱得更好些,再给她掖好被角,生怕这风雨声惊扰她。 低头看去,借着夜明珠的光辉,就看到她乖巧的躺在他怀里。真好,好的换做在十日前他都不敢想。若能这么过完五年,他这一生能算幸福了吧? 容涵弯弯嘴角,抱着她闭目养神。 “凤祁,是不是下雨了?”宁长安轻声嘟囔,美眸未睁,还在半梦半醒之间:“没听到孩儿哭,瑾儿应该没有被吵到吧?” 她不自觉的往男子的胸膛里靠的更紧些,自发的找个舒服的姿势,语气绵软而甜蜜的呢喃:“凤祁,睡吧。凤祁,凤祁……” 容涵眼底的柔情褪尽,半阖着眼帘,一动不动的抱住怀里的女人,直到耳畔再次传来她清浅的呼吸声,他转动眼珠,低头去看她。 凤祁是谁? 是你的前夫吗?那么你清楚如今抱住你的男人又是谁吗? 容涵说不出心底的具体感受,但是真的不好受,胸腔发堵,了无睡意。半夜无眠的躺到天亮起身,轻手轻脚的退出床榻。 这是个阴天,头顶的上空一直有阴霾笼罩,平添人间几分压抑。 大红喜帐里,女子三千青丝落下,遮住一部分羞人的痕迹。宁长安真是不懂了,怎么这药效越到最后越强烈呀,她都有些擦伤了。 幸好今晚之后就能结束,只是她跟将军之间,以后应该怎么都无法像没事发生过一般的坦然相处了。 管事们把账本交上来,她即便不全部查阅,近半年,或是近三月之内的账目都得翻翻。查看一日下来,宁长安终于发现这账有问题了。 容涵看着摆在他前面的三本米面的账本,对比两眼后疑惑地问:“哪有问题?” “先说这价格,一百斤碧梗米要三十两银子,就是说一斤碧梗米要三百文钱。十石碎米36两,就是说一斤碎米就要三十文钱。 我跟师父游历时,我买的是白米,但是我见过米铺里的碎米,我问过价钱,米铺最差的是糙米,一文钱就能买四斤,碎米是一文钱一斤。” 宁长安端起茶杯喝两口,清清喉咙,正色道:“我买过的碧梗米,一斤是35文钱,就算盛京的价钱贵,可这碎米的价怎么都不可能与碧梗米的价相近吧? 碧梗米金贵,它比肉价还要贵,可我买的猪肉是23文钱一斤。这碎米都要比肉贵了,这怎么可能?” 她就是觉得这个价钱太离谱,怎么都不信才去翻前两年的账,果然有不对之处。宁长安指着前年的账本,道:“你看前年的价,一斤碎米最贵的是十八文钱。” 青葱的手指再次一指,指向去年的账本,点明说:“去年年初是二十文钱,去年年底已经涨到三十文钱,这米价涨动的是不是太快了?按这价,寻常老百姓的日子怎么过,连米都吃不起了! 而且前年入夏后,荆江下了整整一夏季的大雨,荆江发大水,沿岸好些村庄都被淹没了,物价飞涨,前年夏季的价钱才应该是当年甚至是这一两年当中最贵的才对。你看这账册上,哪里能看出来?” 容涵目光一变,脸上的笑意收起来了。 庆隆十四年十月他才狠狠的处置过一批,还派人去铺子里把价钱全部问过一遍,以防新上任的管事再次贪墨。 去年回来后他看账时问过这价钱怎么涨了这么多,管事跟他说前年荆江大水,物价涨得快,这价钱能没下去,一直在涨。 他信了,这是被糊弄过去了?这价钱应该是前年最贵的才对! “你比照过其他的吗?比如菜蔬,鸡鸭鱼肉,都是越来越贵,还是有前年最贵的?” “吃食这类我全都看过了,没有例外的。其他用度的账目,我还没看。” 他猜应该是全都没有例外。这才三年四个月就又故态复萌,果然是人心不足,人性最贪! 容涵笑了笑,问:“你打算怎么办?” 宁长安摇头:“我还没想好,是要把那些管事撤职还是怎么样?” “你刚嫁入王府就大片处理管事,是可以立威,但对你收服下人不利,且不能根除;最好是选择其中问题最大的一个杀鸡儆猴,然后恩威并施。 并且你要自己清楚这确切的价钱,这中间又可以让管事获取多少利益。做采买管事的,一点油水都捞不到,也是不行的。” 容涵交代道:“反正你接下来的十来天都在府中不出门,不急在这一两日,你先把要看的账目看完。 我再帮你想想可能会出现的情况,该如何应对,该说些什么。天色不早了,吩咐下人准备沐浴更衣,我们歇了吧。” 宁长安看他一眼,咬咬嘴角,站起来去叫丫鬟们进门。 夜凉如水,新房之中却是热情如火。明月半隐之际,床帏中的火热才渐收,男子精壮的身躯紧紧的压在女子娇美柔软的身段上,一刚一柔的那般分明,如此的像树绕藤,藤缠树。 “还没缓过来吗?” 宁长安任由他伏在自己身上,她只觉得呼吸不畅,吐字艰难,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更不想说话,只顾着喘气舒缓。 容涵无奈,抱着她一个翻转,两人的姿势改为女上男下,轻怕她的背给她顺顺气,拍过一阵后手就不老实了。 宁长安脸颊微红,毕竟她知道这个时候他们两个都是清醒着的,他的毒瘾已解,羞涩道:“将军,你出去吧。” “这样不舒服吗?” 当然不舒服,可宁长安又觉得这话羞于出口,更何况,这又不是舒服不舒服,而是她们怎么能在都清醒的时候这样?! “将军,你赶紧放开我呀。” “你跟你前夫在一起的时候应该经常这样吧。”容涵在她身上肆意抚摸揉搓,淡笑道:“他有没有这样对你过,肯定有的,对吗?” “将军!”宁长安羞恼至极:“你赶紧放开,你想做什么呀?” 他想做什么?他也不知想做什么,容涵把人按紧,抚着她纤美的脖颈幽幽道:“你前夫,是不是叫凤祁?” 宁长安一怔,所有的愤怒和羞涩全部消散,呐呐道:“你,你这么快就找到瑾儿了?” “没有,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容涵扯扯嘴皮子,眼中的晦涩一闪而过,难道她还念着她的前夫吗? “昨夜大雨,你说‘凤祁,是不是下雨了?’你口中的这位凤祁,应该不是别人,就是瑾儿的父亲,瑾儿是姓凤吧?” 宁长安眼眶泛酸,心头亦是涩涩的:“是,瑾儿姓凤。” “你不是都抱着瑾儿离开他了,你怎么还叫他的名字?”容涵胸口发闷,手上用力一抓,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怒火和嫉妒:“难道你还想念着那个男子?” “疼——”却不知是身上疼还是心里更疼,宁长安眼中泛起水雾,涩然道:“我不想他,我只想把我的儿子找回来,我们母子避世隐居。” 容涵心下微松,可惜他再聪明都看不到女人心里去,不知道那四个字就是一句实实在在的自欺欺人。 动动喉结,他早就又有感觉了,再次把人按到,狠狠地抵着她,一丝缝隙都不愿留。 宁长安怔怔的,目光发直,她还有些呆了,将军这是在做什么呀?只是很快就被撞得头昏眼花,没心思再多想。 几乎是一夜没歇,等宁长安能沾上锦被的时候天边已露出鱼肚白,她手脚发软地躺下,闭上眼就睡着,等她再醒过来,午时都过了! 她还是觉着累,起不来,迷迷糊糊地再次去睡过去,黄昏时分起来用些流食,又泡了个热水澡,终于感觉好多了。 她的月事来了,比上月早四天,许是这些日子累着了。找出药盒,服一颗养生药丸和一颗避子药便躺下。 容涵回后院,听到禀告说王妃经歇下还有些诧异,阿宁往日都是亥时二刻才歇的,此刻才刚到亥时,怎么就歇了? 刚想问一句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就想到她自己就是大夫,请大夫也没有用,疑惑的问:“王妃怎么了?” 栀姑姑禀告是王妃的月事来了,还特意简单解释一番,要过七日之后才能行房。秦妈妈在一旁惋惜,王爷夜夜宿在正房,她们家小姐怎么就没怀上呢? 既然她不舒服已经歇下,他就不打扰她了,交代两句伺候好王妃便离开。 容涵回到前院往常住的寝房,翻来覆去好几遍都没睡着,盯着自己两腿间的某物,无可奈何地去冲冷水澡,来回三次才把火消掉。 头一回觉得,一个人睡怎么这么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