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早朝,平静之下颇有些不寻常,接二连三有小太监来向庆隆帝禀奏。 早朝一结束,在朝堂上的三位皇子和萧国公就被留住了,被小太监引着去皇子所。 皇子所目前只有八皇子、九皇子,请萧国公同往,必然是与九皇子有关。四人沉默的随着引路的小太监走,不约而同的谁都没说话。 容涵用眼角余光瞥萧国公一眼,脸色很阴沉,在心底默默的说:听说昨日傍晚萧铎六岁的长孙失踪了,看来是真的。 娄皇后与六皇子、七皇子已在皇子所,就连今日闭门思过结束,来宫中等皇帝老子训话而去凤仪宫等着的五皇子都同来守候。 大殿的氛围低沉,静的落针可闻,直到褚太医从内室出来回禀:“九皇子是中了毒,一种叫百日醉的毒,一百个时辰之内若没有解毒就会昏死过去。” 众人面色一变,庆隆帝问:“能配出解药吗?” 褚太医只能说不敢保证,萧皇贵妃直直的立起来,几近失声尖叫:“褚太医,你医术高超,怎么会不能保证?” “皇贵妃过誉了,百日醉是由七种毒草与七种毒花提炼而成,世间的毒草与毒花成百上千,难解之处就在于要找出原料、比例与炼制方法,才能对症下药。” 萧皇贵妃眼眶猩红,指甲狠狠的嵌进掌心的肉里,眼底的恨意清楚的闪现着,强制镇定的说:“请褚太医一定要想法子配出解药,本宫重谢。” “微臣职责所在。”褚太医背着药箱退下,去配解药。 容涵轻瞟萧国公一眼,在心底说,萧铎现在应该已经暴跳如雷,快要想去拿刀砍人了。 萧皇贵妃当即请旨要将九皇子转移到鸾鸣宫,她亲自照料。 皇上准了后没再守着,带着萧国公离开。众位皇子继续守着,再一同陪着回到后宫去,不过去的是凤仪宫;娄皇后则陪同皇贵妃同去鸾鸣宫,守着九皇子。 两位小皇子已被传来,在椒房殿候着,才两岁的十五皇子都摇摇晃晃的站着,见到一众哥哥,奶声奶气的作揖问安:“二皇兄好,三皇兄好……八皇兄好。” 容涵俯身摸摸他的小脑袋,堆着笑说:“十五弟好呀。” 四岁的十三皇子凑过去一同给皇兄们问好,他们还小,不太清楚今日出了何事,就是好像是九皇兄生病了。 五皇子才闭门思过结束,一进宫来就遇上老九出事,满心郁闷,这老九害的他们的报复计划都要推迟了。 “你们说,老九是不是在装睡呀?” 其他皇子俱是无语凝噎,唯七皇子附和道:“我觉得很有可能,老九他不想去课堂听课,故意找点药来吃下,装成生病的样。” 靖王差点没翻白眼,碰到这么两个兄弟真是晦气,走过去问宁王:“你怎么看?” “还没看透。”容涵毫不避讳的往那些弟弟身上逡巡一便,最后看向靖王,声音不大,足以让这里所有人听到:“若是跟皇贵妃有仇要报复,不该对老九出手。 这可是把自己和家族都搭上的事,若是想栽赃嫁祸就更不该了,被查出来,谁会放过幕后之人,分明就是要自己找死。” 靖王还没说话,五皇子就道:“所以我就说老九是在装睡,三哥你也这么认为是吧。” 真是噎得靖王不上不下的,捏着拳头忍了好一会才把浊气吐出去,转身过去皮笑肉不笑的说:“老五,你还没去看过你母妃,你跟老七先去吧。母后要是询问,哥哥帮你担着,不会怪罪你们的。” 五皇子顺势便道:“二哥,那说好了,是你让我和老七走的,可不是我们自己要走的。” 靖王微笑道:“是,哥哥保证,你们就先去吧。” 五皇子和七皇子很爽快的走出了凤仪宫。 靖王盯着大殿空荡的门口阴阴的骂道:“谁那么不长眼的给老九下毒,要毒也该毒死这俩兄弟,活着简直就是恶心人!” 四皇子默默的想,说的很有道理呀,老二你怎么不去做呢? 六皇子抬头望着椒房殿的横梁,就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吧。 八皇子垂着眼睑,心头微沉,他也看不透目前的局势,究竟是谁?不该是老二老三,不该是后族,其他的几位也不应该。若是与皇贵妃有仇的后妃,那该对皇贵妃下手啊! 不过老九要是真出事,皇贵妃和萧家一定会迁怒,他肯定会被迁怒上的,这局势不妙啊。 他在心中想着,老三已经问老二了:“老九要是真救不回来,萧家会把账算谁头上,我听说萧国公的小孙子都失踪了,我怕萧国公都会控制不住自己,我们要被迁怒的。” “萧家要是敢胡乱咬人,还怕他不成?”靖王烦躁道,他想不通的是这是谁做的,应该逃不出他们这些兄弟,一个个扫视过去,在八皇子身上打转了好几圈。 “老八,二哥听说你和老九关系不错,挺要好的。” 八皇子颔首道:“是的,二皇兄。” 靖王正要再问,被宁王拉住了:“两个小弟弟在呢,你这么凶会吓到小孩的。老九醒不过来,皇贵妃一定会要找人给儿子陪葬,老八比我们更惨。暂时别想了,等出宫再探讨。” 八皇子心中一沉,老三说的对,他不仅要被迁怒,而是老九若没了,他恐怕也难活。 宁长安是早上被太监传进宫的,在鸾鸣宫静默的坐一上午,跟蕴贵妃去翊坤宫用午膳,将军已经在了,还好,没有让她伺候用膳。 午膳用毕,一杯香茗入肚,蕴贵妃问:“宁王妃手腕上戴的是血玉镯吧,是贤妃送你的,母妃怎么不记得贤妃有这么漂亮的一只手镯呀?” “母妃,是儿臣送的。” 容涵抢先道:“前两天,儿臣喝的多了些,浑身酒气,王妃就有些抱怨,我们吵了两句。儿臣不耐烦,推了王妃一把,手上没注意力道,把王妃给推到在地了。 儿臣酒醒后有些愧疚,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哄媳妇,就带她去库房,让王妃自己选两样就当做是补偿。没想到王妃眼尖,这么一只手镯都被她翻出来了。” 说到此,容涵不由得打趣道:“要不是王妃找出来,儿臣还真忘了,这手镯是有来头的,是儿臣在回鹘皇室中找到的凤血玉手镯。它能抵得上一座十万人口的小县城了,母妃您说,王妃是不是赚大了?” 宁长安低下头去,心中默道,明明是你非要给我戴上的。 蕴贵妃能说什么,说儿子粗心大意还是儿媳妇真不客气,这么少见的凤血玉还真敢说拿就拿了!只得敲打告诫两句就打发他们出宫去,她还要去鸾鸣宫守着。 关于九皇子昏迷不醒,宁长安想问两句,得到的答案是出宫聊,默默的跟在他身后走,在宫门处碰见一个年轻男子时愣了愣。 “王妃,王妃?”容涵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叫她回神过来,眼风往远走的那个背影瞟一眼,请教道:“在看什么?”看的这么出神! 宁长安往那个身影一指:“那是谁呀?” 容涵反问:“外男是王妃该问的吗?” 宁长安抿唇沉默,心底冷哼,不说就不说呗,她去问她大师兄。怎么会有这般相像的人,分明就像是年轻二十岁的风伯嘛。 容涵原本打算直接回衙门的,看她的脸色只能陪她回府,先跟她说从娘家搬回来,住一晚就够了,再住下去不成体统。 接着跟她说明那位是谁:“是闻阁老的长孙,你究竟在盯着他看什么?”都没那般看过我,告诫道:“今后,对外男一定要学会避讳,懂吗?” “闻阁老?”这么巧,其他的话宁长安就没入耳,就听她想听的,傻乎乎的问:“那他也是姓闻吧,他去内廷干嘛呀?” 这不是废话,容涵扶额,耐心的说:“是,他叫闻牧川,宫中的闻贵嫔是他的亲妹妹,闻贵嫔是早夭的十四皇子的生母,他去内廷肯定是看望他妹妹。” “哦哦,那他父亲叫什么名字?” 容涵败了,揽过她,哭笑不得的说:“宝贝,你这是想要查他们家户籍吗?我告诉你,闻阁老是成国公庶长女的丈夫,闻家是后族一党中最得成国公重用的家族,其他没必要知道。” 宁长安推他一下,抱怨道:“我要知道他父亲的名字,你不肯告诉我就不要耽搁我,我去找别人打听。” 容涵异常不解:“你要知道他父亲的名字做什么?” “他长得像风伯,有八、九成像!”宁长安没好气道:“风伯是我们梨源谷的人,是江湖中人,怎么会与朝廷大臣家的公子生的相似,还都是姓闻,太奇怪了,我要弄清楚。” 容涵眼皮一跳:“你口中的风伯,不会是叫闻若风吧?” 宁长安差点跳起来:“对呀,你不可能是猜的,不会猜的这么准,你肯定知道的。你说,风伯真的和闻阁老家有关系吗?” “你让我理一理,我脑子有点乱,我理清楚再告诉你。”容涵往后躺去,抬手捂住眼睛,细细想一遍,差不多明白了。 “闻若风是成国公的外孙,闻阁老的长子,闻牧川和闻贵嫔的父亲。十一年前,与大辽的战事正激烈之际,萧铎指证闻若风通敌卖国,人证、物证俱全,被处死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是真的!”宁长安气愤道:“完全没有理由的,这是诬陷!”。 “对,就是诬陷,满朝大臣只要不是糊涂透了都猜到这是被萧铎给陷害的,可那如何?正中父皇下怀。 十八年前京畿有五万大军在娄家手上,加上地方上、重要关隘的兵马,有十万大军。十五年前,增长至十五万,相当于全国五分之一的兵力。” 容涵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问:“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宁长安突然泄了气,垂眸,低声道:“外戚干政,皇帝要打压后族。” “当然!”容涵冷笑道:“他们以为是皇后生不出儿子,却不想想父皇怎么可能允许宫中有嫡子,让后族在内外都紧迫于他!” 宁长安眉心一跳,怔怔看向他。 容涵弯弯嘴角,讽笑道:“你知道,当年刚立后时,成国公身兼内阁首辅与兵马大元帅,有多盛气凌人? 亏得兵马大元帅是虚职,镇国公、威远侯等武将在军中的根基深厚,只忠于君王;朝堂许多老臣都刚正,娄家不能一手遮天,父皇才没被成国公架空成傀儡。” 宁长安睁大眼眸,有些喘气的问:“十五皇子?” 容涵坐起来,眉目舒展,拉着她回内室,坐在床边,捏捏她的小脸,夸赞道:“宝贝,我就说你对朝政大事敏锐又有远见,这份政治智慧就是浸淫朝堂几十年的老臣都比不上你。 虞首辅就没你这般能耐,成国公也没有。你若是男子,入朝为官,哪怕你还年轻,我成功后就让你做首辅,我们携手治出一个空前的盛世,谱写一段君臣佳话,岂不妙哉。” 对于这样的言论,宁长安回以一脸无欲无求的看着他。 “我说的哪里不对吗?”容涵嘟囔,撇嘴道:“小十五还小,等他长大已经没后族了。” “你是说,皇帝会废后?”这话出口,宁长安就心头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