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安换上了一身妃红镶银丝月华长裙,这是蕴贵妃的新衣,尚未穿过,就给她穿了,虽然她完全不介意穿回原来那身。 从翊坤宫出来,她便去永和宫,让姑母把宫人屏退,先把在翊坤宫的事告诉姑母,免得姑母担心。说到一半就见姑母猛地咳嗽,连忙过去给她拍背顺气。 “抓,抓死蛇?”贤妃满目惊诧,她,她侄女会抓蛇,连大公主都不会的!缓过气就问谁教的,怎么能教孩子这种事?! 听完,贤妃身子都软下来了,喘了好几声,爹他究竟怎么想的,拜师就罢了,可怎么能让孙女净学些胡闹的,姑娘家怎么能学爬树翻墙,成何体统啊! “姑母,其实我来找您,主要是想跟您谈谈宁国公府的事。” 宁长安斟好茶递过去,握住姑母的手说:“昨日我回家中,知晓了些曾经的事体;我们分析出来,您当年怎么会入潜邸的。这二十多年,您一定过得很苦。” 贤妃一怔,半阖着眼帘静默半响,叹息道:“也不能这么说,皇上对姑母还是很好的,几乎是姑母想要的,皇上都会给。 更不要说大公主,这孩子从来都把我当成亲生母亲一般,凡事都会护着我;但凡我有事,她都会站出来为我出头。” “当年八公主没了,皇上没处置那位,大公主气得提着鞭子去把她们母女都狠抽一顿,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了。”贤妃失笑,感慨道:“姑母清楚,八公主的仇能报,只是得等,姑母等得起。” 可这也苦呀,宁长安真觉得心酸,捏着拳头说:“大公主就该狠些,把那替身抽死算了。姑母你怎么不让大公主去报仇呢,大公主做的,皇帝不会追究的。” 她不是没有过那样的想法,只是不能。贤妃平淡道:“大公主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她是皇上最疼爱的孩子,更不知道皇上心爱的女子就是她的亲娘。 皇上那时还是要留着这替身的,我若教唆大公主去给妹妹报仇,大公主知晓真相,伤及母女情分,不管怎么说,大公主也算是我的女儿。 即便她为我去报仇,这替身死了,养母必定换人,我就要进冷宫了。想来还是不值得,等着就好,必定能等到报仇雪恨的那一日。” “姑母放心,相信那日不远了。”宁长安宽慰说,虽然她觉得,就算能等到都憋屈的。 把憋闷之情压下去,继续道:“昨晚,王爷跟我说起先帝时期的一些旧事,我这才知道,宁国公府的风光,京城宁家全是靠着姑母,而不是您靠着他们。 正月时我去宁国公府见族人,就有人说起过宁王侧妃。昨日我回家中,嫂嫂说,上个月又有人跟祖母提宁王侧妃,选定的还是宁国公府最尊贵的姑娘。” 宁长安捏紧拳头,不解而气愤道:“姑母,是他们在靠着我们,为何还要这般忍让? 大公主说,宁怀娴竟然在她面前说您的坏话,还在您宫里勾引皇帝。凭她对您的敌意,甚至她们都筹谋着取我而代之,乃至于想要我的命,难道我们还要任人宰割,甚至去讨好他们吗?!不管怎么说,绝不该再给宁国公府送钱了!” 贤妃心中冷笑,宁怀娴想谋取宁王侧妃,哪怕是宁王妃,她是一点不意外,面上叹息一声,宽解道:“我们是同族,哪有同族相斗相杀的道理。 皇子侧妃一般都是大婚三年后再提,平王、靖王都是,四皇子大婚都满四年了,府上还一个侧妃都没呢。 何况是我们自己人提出来,那是要成为京城的笑柄的。这事就是怀娴她们瞎胡闹,伯父不知道的,更不会同意,姑母还在这呢,随便就能拦住。 不过安儿说的有道理,不管怎么说,不该再给宁国公府送钱了。爹不好开口,就由姑母来提吧。” 宁长安摇头:“这是我的想法,自然该我来提。祖父不好开口,姑母您也不合适,免得伤及您和伯祖父之间的情分,我就没关系啦,反正我跟伯祖父都没见过两面的。” 贤妃失笑:“傻孩子,这些事哪能让你一个小辈出面。” “没事的姑母,就这么定了,我今日就去办。反正我今日要办好些事,就一并处理吧。”宁长安站起来,笑道:“姑母,我还要去萧皇贵妃那里,我要先走了。” “去皇贵妃那里?”贤妃忙把人拦着,想了想后劝道:“最好不要去找皇贵妃,她是不介意给你找麻烦,让她看热闹的。” “是王爷的意思,关于宁王妃的流言是萧嫣儿传出来的,皇贵妃即便不知情,可这是算在萧家头上的。王爷要回击,第一个就要我去找皇贵妃。” 宁长安不再逗留,挥手告辞就快速往外走了。 这侄女是个有胆色有担当的,贤妃盯着那抹倩影轻笑起来,今后她们姑侄互为依仗,还有大公主,这日子会过好的,能舒坦顺畅的。 萧皇贵妃得宠、张扬,更是奢靡,歌姬舞姬全都养着,此刻的鸾鸣宫正一片歌舞升平,皇上就在鸾鸣宫中看歌舞。 而未经通报就闯进皇贵妃的宫里,从没有过。 宁长安走到鸾鸣宫门前,平静道:“劳烦公公去通报一声,宁王妃有事求见皇贵妃。” “请王妃稍后。”其中一名太监应道,说完转身,刚跨出一步,就感觉有一阵风拂过,然后就看到好像有一抹红色的影子在眼中跳跃。 “快,别傻愣着了,赶紧追呀,宁王妃跑进去了。”另一个太监回过神,急吼吼的叫道。 说时迟那时快,宁长安趁着那两个太监不注意之际往里冲,她身子骨不弱,跑得也快,一口气冲进管乐声声的大殿,随手推开挡着她的舞娘就跪下去:“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福。” 这动作一气呵成,萧皇贵妃愣了愣,庆隆帝都愣了愣。 紧随宁王妃之后的太监们跪下请罪,萧皇贵妃正要呵斥,宁长安已经抢先说:“父皇,儿臣有话想与皇贵妃单独说。” 伺候在侧的大总管心中感叹,宁王妃真是好胆识,竟然敢让皇上回避。 庆隆帝坐直身子,没生气,笑问:“什么话,朕不能知道吗?” 宁长安掷地有声的回禀:“回父皇,儿臣此来是想向皇贵妃讨个说法,萧家为何要败坏儿臣的名声?若是皇贵妃不愿意给的话,儿臣就去镇国公府,说萧家在镇国公府上埋着很多暗钉。” 谁都没想到,宁王妃直接就把事由说出了,这大殿里,宫人,舞姬,一个都没退下;自然的,谁都听清楚宁王妃说了什么。 这威胁的还真不是一般的直接,庆隆帝心中扶额。 海大总管擦擦额头没有的虚汗,心中对宁王妃的敬佩之情又加了一分,这回,皇贵妃可奈何不得呀。 萧皇贵妃气得够呛,皇上还在此,这让皇上怎么想萧家?宁王妃绝对是故意的!压着气耐着性子说:“宁王妃误会了,此事与——” “儿臣知道,皇贵妃巧舌如簧。”宁长安打断的毫不含糊,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萧皇贵妃说:“儿臣不是来与皇贵妃争辩的,只要说法,皇贵妃若不给,儿臣就告退。” 萧皇贵妃在袖子里的手捏紧拳头,责问道:“宁王妃,身为儿媳妇,对婆母如此不敬,尤其是在皇上面前,你如此放肆,没有尊卑,你还有把皇上放在眼里吗?” “父皇公正,自然会为儿臣主持公道。”宁长安第一次咄咄逼人的说:“皇贵妃身为婆母不慈,哪来的脸要小辈恭敬? 萧家身为臣子,竟敢败坏皇家媳妇的名声,这不是把皇家的颜面踩下了,这般放肆之举,皇贵妃所谓的没有尊卑,该是萧家才对吧!” 萧皇贵妃要气炸了:“宁王妃,没有证据,你就这般随便污蔑婆母和朝堂大臣,你可知罪吗?” 宁长安冷笑道:“若不是证据确凿,在父皇面前,难道儿臣还敢无的放矢吗?这是王爷亲自查出来的,母妃若是非要看证据,儿臣这就去请王爷把证据全部抓来。 不过这证据来了,母妃恐怕不仅是要给儿臣说法,萧家还要给镇国公府说法吧,更要有人下狱去了,诋毁皇家,重者可问斩的。” “儿臣来找母妃,原本是好意,没成想被当成了驴肝肺。”宁长安讥笑一声,很是轻蔑的说:“母妃,若不是有一位被誉为战神的兄长,您是凭什么才得到皇贵妃的位置的? 庆隆帝别开眼,这是想把皇贵妃气死啊。 萧皇贵妃气得身子都要发抖了,呼吸都有些急促,指甲嵌进手掌,掌心的疼痛之感传来,才让她冷静下来,不能再跟宁王妃争下去了。 当机立断就从榻上下来,跪在皇上身侧,请罪道:“皇上明鉴,臣妾对此毫不知情,兄长一心尽忠,绝不会如此妄为,恳请皇上明察。” 其实她猜到了,估计就是她二哥跟大姐说了,这长姐肯定会传的沸沸扬扬的,只是她没放在心上,就当萧家的一点回礼了。 如今真的是大意了,这朝堂的事体不该牵扯到后宅,宁王又不是泥捏的,怎么会不回击?此刻只后悔,没把这大殿中的闲杂人等全部遣散下去。 这话,庆隆帝倒是信,这是瞒着萧铎做的,淡淡的嗯了一声,让皇贵妃起来,再问宁王妃想要个怎样的说法。 “回父皇,就请母妃给儿臣一点补偿吧,给儿臣一匣东珠,十副宝石或是玉石头面,二十箱绸缎和一百锭金元宝。” 这说法真有够实在的,庆隆帝端过茶杯饮起来。 还好识趣,没狮子大开口,萧皇贵妃看皇上一眼后笑道:“宁王妃先跪安吧,母妃午膳过后就去清点出来,今日就会赏给宁王府。” “那儿臣这便不打扰父皇和母妃了。”宁长安言辞迅疾的说:“不过未免母妃您等下要向父皇告状说儿臣欺君,儿臣先跟您声明,儿臣进殿后只说了来向您要个说法,可从来没说过不去找正主算账,儿臣告退。” 话落的瞬间宁长安就站起,来去如风,飞一般的跑出大殿。 庆隆帝微愣了下,哭笑不得,这是真想把皇贵妃气死啊。 萧皇贵妃回过味来,粉白的脸差点气得碧绿,这儿媳妇可真是好胆识,敢这么算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