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姑娘说,吃饱了。”
吃饱了……太子一顿,喉结滚了滚,漆黑的眸越发深沉,随手指指汤碗。
冯有喜忙不迭盛了大半盅老母鸡汤,太子执起银匙尝了一口,见小太监没走,于是又问:“她还有什么话?一并说了。”
小太监听太子声音温和,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脆声道:“殿下,甄小娘子说,后日是她母亲的生辰,希望殿下准许她明日回京,预备给甄夫人过生辰。”
啪,银匙扔进汤碗里。
太子一贯温和的脸面无表情。
膳厅顿时鸦雀无声。
回禀的小太监战战兢兢,额头滑落一滴冷汗。
冯有喜挤眼睛,怪谁呢?还不是太子殿下把人欺负狠了,吓坏了。
半晌,太子唇角噙起一抹笑:“去回话,就说孤体谅她思母之心,但她是孤的救命恩人,孤更担忧她的身子,后日孤会派人回京接甄夫人来行宫,与她一道为夫人庆生。”
“是,殿下。”小太监后退到膳厅门口,转身拔腿跑向对面甄青殷居住的寝殿。
少顷,甄青殷听了小太监的回话,不动声色,含笑道:“告诉太子,臣女感谢太子宽厚。杜若,打赏。”
杜若塞了小太监两颗金瓜子。
小太监劫后余生的脸眉开眼笑:“多谢甄姑娘赏!”
喊得很响亮。
甄青殷笑了笑,低头继续作画。
她醒来后,便开始调色,调了大半个时辰,才调到来春狩的前一日在母亲的窗外见到的那片金光。
人对颜色的记忆多少有些偏差,应是有色差的,不过,心意到了便可。
她没有画母亲画的佛像,而是夕阳下的那片牡丹花。
前世,甄青殷的父母都是画家,母亲有自己的画室,兼职大学美术专业的老师,得了个副教授的职称。
所以,虽然父亲去世得早,她从小家境依旧宽裕,母亲想培养她继承双亲的衣钵,可惜她没有那个天赋。
她从一岁开始接触名作,三岁正式学绘画,学了八年,水墨画、油画、印象派、抽象派等等,学了个遍,越学,笔下的作品越没有灵气,母亲没法子,放弃了她,让她去学自己喜欢的。
甄青殷得以和周围的同龄人一样,把各种兴趣班轮了一遍,最后发现,天生没有艺术细胞,学什么都只学个皮毛,刚入门就没兴趣了。
成年后,她再次接触画画,竟是在心理医生那里。
那时,她夜夜惊梦,精神状态极不好,董素素抱着她痛哭,又是求又是拽,终于把她拽到了心理医生那里。
她不愿意跟心理医生交流。
心理医生叹气说:“你的防备心很重。”
甄青殷这回倒是开了口:“我认为,所谓心理治疗,是从心理上pua一个人。菜刀切到手指,伤口愈合,不会再疼。可若是一个人被截肢了,更严重点,断头了,这么大的疤,要怎么愈合?要怎么才会不存在?”
心理医生被她整得无语了。
她知道自己病了,病得很严重,到了生无可恋的地步。
但妈妈自杀在她的面前,她爱她,也怨她,坚决不愿意跟她一样做个逃兵,做个懦夫。
她暗暗发誓,她绝不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