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子端来了,甄青殷把火盆放在甄世廉脚下:“二叔,快烤一烤,鞋子和袍子烘干了,免得寒气入体受凉。”
甄世廉没有推辞,双脚架在火盆上,笑着又问:“听史有何感悟?”
有些话不适合跟太子聊,倒是可以跟二叔聊,叔侄两人仿佛回到甄青殷常去甄家藏书楼的那些日子,甄青殷斟酌一会儿,总结了五个字:“权力的游戏。”
以皇帝为主角的史书,里面总是充满对人心的玩弄,通篇都是虚伪、吃人、贪得无厌。
她更喜欢看小人物的传记,会更有意思,更纯粹地体现什么叫做忠孝仁义、真善美。
甄世廉哈哈一笑,随即怜惜地看着她:“青殷,你的见解还是这般犀利、一针见血。把一些东西看得太透,会很累。不要多想,想做什么便去做,二叔支持你。”
甄青殷眯眼笑:“谢谢二叔。”
二叔是聪明人,所以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在行宫,而不是在皇贵妃那里。
膳食端了上来,热腾腾的饭菜驱散了房间里的些微寒气,两人净了手,甄世廉笑问:“先生们可有为难你?若有,告诉我,二叔帮你出气。”
甄青殷噗嗤一笑,连忙摇头:“没有呢,先生们都很好,学识渊博,待人宽和,从未因我的缘故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甄世廉初听高兴,渐渐脸色变得凝重。
甄青殷意识到什么,唇瓣的笑慢慢凝固。
她突然明白了,不是先生们宽和,个个不在乎多个女学生,而是,他们怕太子,故而不敢多言。
太子坐上东宫之主的位置以来,杀了不少贪官污吏,恐怕在大臣们眼里早树立了嗜杀的印象。
当官的,没几个真正两袖清风、清正廉洁,连甄世廉都不可能一文钱都不贪,朝臣们怎么可能不怕太子?
连日来授课的先生们位高权重,都是人精,表面侃侃而谈,拿太子当学生看,实际上恐怕心里都忌惮太子呢。
甄青殷的心情又复杂起来。
“二叔,不说这些,咱们快吃饭,一会子该凉了。”
甄世廉一瞧桌上的菜,有一半是他爱吃的,便笑了:“你是早知道我要来啊。”
“太子昨日说今儿礼部的大人来做先生,我的眼皮就一直跳,”甄青殷的声音小下去,“怕什么来什么。”
“哈哈!”甄世廉大笑。
他从来知道,青殷是个有趣的孩子,不能拿世俗的眼光去看她,太子慧眼识人,被她吸引,他一点不奇怪。
希望太子不要辜负她吧。
倘若只把甄青殷当无害的小猫看,某些人肯定要跌跟头。
甄青殷给甄世廉介绍了辣椒,分一些辣椒种子给他带回去,初夏来了,雨水多,正是种菜的好时节。
翌日太子休沐。
雨水停歇,甄青殷跟司天监的先生学了两手,看看天边未落下去的寥落星子,判断今日是个大晴天。
天色麻麻亮时,她扶太子上马车,坐好后担心地问:“太子,你的身子真的没问题吗?”
太子将车帘卷起来,用的是两只手,他越来越习惯做这些顺手的小事,回头笑道:“是真的好了,伤口都已结痂,右臂的伤已不碍事,你不要担心。昨夜睡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