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蛐蛐儿叫,想吃!】
是朱爷爷,他现在神智恍惚,经常表现得跟个孩子似的,此刻站在屋门口拍巴掌叫方大姐。
他的阿尔兹海默症,已经十多年了。
去年,他羊了两回都挺过来了,只是痴呆的病情好像更严重了些,连老伴儿都不大认得出来,只有饿了想吃东西的时候,知道要找人!
他这几天手抖得厉害,需要喂饭,就是站在菜地里拔草的那个人喂的,他知道!!!
方大姐头大,地里此起彼伏的虫鸣,都是蚂蚱,哪有什么蛐蛐儿!
她从来不吃虫子,自然不愿意听朱爷爷的,只想糊弄过去完事。
蚱金花咔嚓咔嚓啃嫩叶子呢,它也听到了朱爷爷的话,长腿一蹬,蹦到墙根底下躲着,它自知点子背,害怕真被逮了去下油锅。
至于它的弟弟妹妹们,自求多福吧!
【蛐蛐儿,吃!我吃!】
朱爷爷见没人理他,急了,踢了拖鞋就想下菜地。
才下过一场小雨,地里湿滑泥泞,方大姐赶紧过去拦,步子拉太大,自己差点儿摔了。
别看朱爷爷已经年迈,站直了也有一米七八,远不是方大姐这样一米五多点儿的矮个子能搬得动的。
万一在菜地里摔倒骨折了,她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爷爷,爷爷,你等着,我去给你抓!】
方大姐无奈,像哄孩子似的。
朱爷爷被架住胳膊,下意识往回缩。
【乖啊,我这就去帮你抓蛐蛐儿,你上去等着好不好啊?】
方大姐发誓,她哄自家孩子吃饭都没这样轻声细语过,都是大巴掌伺候,爱吃吃,不吃打一顿……
朱爷爷还真就吃哄孩子这一套,乖乖转身上去,在粗糙的水泥地上踩了好几个脏兮兮的44码的大脚印。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可是老人哪有小孩好收拾啊。
幸好朱爷爷隔两天才洗一回澡,都是他儿子亲自回来弄,用不着方大姐硬着头皮上。
她继续去拔杂草,地里藏着的小虫子四散奔逃,高声惊叫,包括蚱蜢家族,一蹦三尺高。
这儿好几个月没人收拾,野草都要长疯了,把正经的菜都挤得没地方扎根。
院墙里——
朱老太太呼呼大睡,朱爷爷蹲在墙角拿个木棍儿戳蚂蚁,方大姐满头大汗,脸上一道黑一道红,黑的是泥土,红的是杂草的枝叶刺激得皮肤发痒。
院墙外——
隔壁家的几个娃儿一人拿一包辣条,吃得嘶嘶哈哈地。
一人嘴巴大,吃得快,从兜里掏了一盒过年没用完的擦炮。
【哥儿几个,玩不玩?】
【啊,你居然还有这个啊,今年过年我爸都没给我买,还是你爸好,要不叫他把我收了当干儿子吧?!】
【呸,我才不要你这样的弟弟!】
另一个寸头的小女孩嘴里一边塞着棒棒糖,一边塞着一根爆辣的辣条,冰火两重天。
她横了这俩呆娃子一眼,不想掺和。
【诶,一诺你别走啊,我不给他,你想要几个都行!】
男孩捧着擦炮盒子递过来,满脸真诚。
小女孩不要,男孩硬塞,相持不下,看得另一个被冷落的小子眼珠子都红了!
他劈手夺过擦炮,抽出一根在盒子侧面唰一下擦燃,咻——扔进了身后的小院里。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