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内来了第五人,揉腰敲背的风解落。 风解落看到风灵子身旁睡着的秀秀,腿都站不住了。 这些小孩子,一点规矩也不守,同床共枕的,该好好教说。 胡牧白放下写字的笔,搓着变僵的手指:“风叔,你坐下来,我有事问你。” 风解落坐去胡牧白身旁,“有事便问吧?” “两月前,官船夜经南西郡,可是你带人劫木头,沉石船。”胡牧白过问起船运的事儿,想把一些不明真相事儿弄明了。 “我在北边,没去南西郡,不知官船遭难的事儿。”风解落拍开胡牧白盖住字的手,将一手烂字拿来眼下过目,这字烂的认不住几个是字,一团黑,“你写的?” 胡牧白盖过字的手盖住眼,瓮声瓮气,“你知道,还问出来,故意让我难堪。” 风解落眯着看字的眼。 越捷说:“牧哥儿的字差了,丹青画的甚好,我看过后,一眼认出你这个刺客。” 风解落睁开了眼,再睁大盯胡牧白的眼,“真的吗?你将我画什么样子了。” “你是什么样子,便画什么样子。”胡牧白翻开一个杯子,倒出一杯水,吱了口,“接着说正事,你真没去过南西郡。” “我丫的发誓,去过南西郡,便掉河里,吃一肚子喝水。”风解落一本正经发誓。 风灵子说:“不是风叔,便是京里来的。” “他手中使一把弯刀,面相极冷,跟你相似,是个杀手,他带的人还是训练有素,可以一刀割了你的命。”胡牧白再呷了口水,“我可以画出来,不过他蒙着脸,你或许不认识。” 风解落双手各贴一只膝盖,偏着头,看胡牧白蘸墨,一笔一笔勾画。 胡牧白的字是丑的厉害,这作画的本事倒是学的甚好。 胡牧白再蘸墨,过来的卫宁生走到他身后,一同看画出来的黑衣男子。 再是一把锐利的弯刀,都觉面生的紧,卫宁生看杀手的眼睛,这人比风解落可怕许多。 “可有认得他的?”胡牧白丢下笔,软着嗓子一问,希望能找到头绪。 风解落搓着下巴,“我们认不得不打紧,可以让京里的人脉暗中查出来。” 越捷站在窗口,眨了下眼,“我在京里无大的人力,卫哥哥家被太子盯上了,也不能生出动作。” 风解落说:“张伯在京里,还能为我们做些事儿,我休书一封,让他摸这人的底。” 越捷心里一笑,明知故问,“风叔说的张伯可是张秉张太尉。” “正是他。”风解落没有隐瞒,“你放心好了,他绝对可靠。” 越捷露出苦涩:“本王在京中无人,想与张太尉结交,以后京里有了大的变动,不致被动的等着被宰。” “我们都可以帮你去争储,不过莫将风灵子扯进皇权斗争中。”风解落仰了仰头,“纸难包住火,他们知道风灵子这个人,便说是我的儿子。” “风灵子不是喊你舅舅了么?”卫宁生不赞同这种遮遮掩掩的手法。 风解落绷着面皮,张嘴一口惊言,“我儿子失踪八年,今日找回来,不行么?” 越捷指着风解落:“你的长相?” 风解落:“风灵子生得她娘的面容,有错吗?没错呀!我现在找回儿子了,顺理成章。” “你们的血不相融。”卫宁生咬着嘴唇,“骗不了人的。” 风灵子笑着说:“我体内一半的血是牧哥儿的,也不是皇室的。” “什么?”越捷惊了大跳,背上冒出一把冷汗,还在惊愣中。 卫宁生不信的看去风灵子。 风灵子笑得更深,“此事说来话长,一天一夜也说完。” “那就长话短说。”卫宁生沉着张脸。 风灵子看一眼睡在他身旁,快睡死的秀秀,抬望卫宁生,“我不愿说,你知道我没有皇室的血脉便行。” 风解落捏着下颌,想明白风灵子的难言之隐,笑呵呵的道:“卫公子,你不知道如何说,我知道,你来了三江,一日两日回不了京里,以后慢慢告诉你。” 卫宁生这才舒了口气出来。 “不过,风灵子从今日起便是我儿子了,卫宁生你嘴巴贱,以后乱说,撕烂你的嘴。”风解落在这敲打着卫宁生。 卫宁生咬着牙后槽:“你必须用全力扶越捷坐上储君之位。” 风解落说话也不客气:“他得有个能,不然白白让我的兄弟流血牺牲。” “我会教大皇子,将他当储君来养培,这样总成了吧。”卫宁生满口誓言,成竹在胸的样子,说完话,目光指去可以打磨的胡牧白,扫过看书的风灵子,这帮兔崽子长大了,朝里的那些牛鬼蛇神,也奈何不得,这七八年便好生辛苦辛苦。 卫宁生说完话,看三个孩子住的院子,书房甚大,可以隔开一间做睡屋,捱到王府造出来,有个好住处。 自个儿做主,去搬包袱了。 让人生厌。 胡牧白张口,与风解落亲近,“风叔,你的豆腐做好的吗?” 风解落笑了,笑得亲切又宽厚,甜着口糯了声道:“做好了,还做了豆腐乳,十日后便能取出来吃。” 胡牧白转开话题,再说一句:“快吃三伯的喜酒了。” 杨天广的喜酒之后,徐家的孩子落地,再庆一回。 接下来,胡牧白和风灵子过生辰,生辰之后,他们便去南山学院进学。 那时正秋收,好事儿一桩一桩的,生活有滋有味。 胡牧白心里高兴,在河边打坐,常在河边打坐,风灵子也来这儿。 两人算是同道中人。 秀秀在河边浣洗,在杨天广好事办成之后,七月十四这日,徐家生了一个千金。 胡牧白一下坐不住了,“徐伯是得子的命,为何会生了女孩。” 风灵子坏笑着,“徐娘子的肚子争气,一口气,为徐家添了一对龙凤胎。” 胡牧白斜斜的晕在河边。 被人抬回去。 卫宁生在胡牧白床畔说:“你小子能左拥右抱,是天大的好福气,还晕在地上,也不嫌自己丢人。” 胡牧白铁青着脸:“我不要这个福气。” “你不要,你要让你爹定下这门亲事。”卫宁生吊儿郎当的说完,再认真的道:“大皇子还没亲事,大皇子为你解决这个难题,你甘愿为他肝脑涂地么?” 胡牧白头上一群乌鸦嘎嘎的飞过,“你让越捷娶一个刚出生的奶娃。” 越捷饥不择食了,才会定徐家的娃娃亲。 “那个奶娃粉嫩可人,大了后便是美人坯子,用心雕琢雕琢,可以放在大皇子身旁。”卫宁生挑着眉毛,老奸巨猾的样子。 胡牧白摇头道:“徐伯伯心疼女儿,不会拿去给越捷为妾。” 卫宁生欺近胡牧白,眼珠不动的道:“你能状元及第,徐家能成为名门望族,徐家的女儿便是以后的太子妃,今后的皇后。” “大皇子又是个痴情种子,更厌恶三妻四妾、过秽乱的日子,是个可靠的托付。”卫宁生再压低的嗓子,“日子还长着,牧哥儿你可以慢慢的想,慢慢的打算。” 卫宁子说出心里的成算,站起身出去了。 胡牧白不想做坏人,不想算计越捷,却被卫宁生一流摆布,用长枕捂着自己的头,恨不得闷死。 “这事还有转机。”秀秀焦急的叫唤胡牧白,“牧哥儿你别蒙着头!” 胡牧白趴着再长长的身子,不看一心爱他的秀秀,心里那个愧呀,那个愁,能够愁青狐狸的头。 秀秀将胡牧白扒拉起来,捏着他瓷嫩的脸,“该急的是我,我不急,你急什么?” 胡牧白贴着秀秀的眼看她,嗷呜一口,咬住她的唇,吸了吸,罩在怀里,心肝肉的疼着:“娘肚子内有崽子,牧哥儿不急了。” 秀秀在胡牧白胸前嗫喏,“对呀!我们真不用在这儿焦急。” 抬起头,娇媚道:“想通了,便出去透透气,秀秀陪你。” 胡牧白裹衣起来,再穿纱袍,拾掇好自己,风灵子抱着书册进来,有事要做了。 秀秀说:“地脏了,你们学习,秀秀来擦地,擦好了,一同出去玩。” 风灵子转身,冷冷说:“秀秀,你娘前日说让你学女红,别忘了。” 秀秀嘿笑道:“娘他教的好,我用半日就会了,接下来的半日,可以做自己的。” 风灵子叹息:“你这般聪明呀,半日就学会了,会不会写字。” “风叔叔教我了,我会写你们的名字了,还会读诗,去了女子学堂,还可以再学。”秀秀掏底剖白的一言说透自己。 能识得几个字,会女红,以后再学女子的德行,学成个样子,也就能嫁个好的。 学的更好,样貌又好的女子还能谋个不错的夫婿。 风灵子问:“琴棋书画,有没有人教你?” 秀秀抓抓头,腼腆的红了脸,“牧哥儿会教秀秀写画,琴棋这些雅事儿,一时半刻学不成,也没好的夫子。” 风灵子眨眨眸子,“卫宁生的才情甚好,你可以让他做你的夫子。” 秀秀为难:“他帮着越捷,事儿忙,我去找他,不大好意思。” 风灵子道:“你与他说,是我让你过去找他的,他不会拒你在门外。” 胡牧白挑抬墨青的长眉,“……”,风灵子何时像今日这般关心秀秀了,疑云重重。 秀秀问:“可以么?” “可以的。”风灵子笑着,眼眸幽深,“他还在胡家,你去找他,这事在今日便能定下来。” 胡牧白开口,要说不急在一时,风灵子几声大咳,面色一下刷白。 秀秀已经欢欢喜喜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