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了她的钗环,逐出府去。”闻言,何氏身边的心腹女使便上前取下谢昭兰发髻间的并蒂海棠步摇和翠玉簪,手腕上的冰飘花玉镯被生生拔下,手都被勒红了,可谢昭兰愣是一声不吭。
可伸手取她腰间一块玉牌时,她却急了眼。
“这是我入府前的物件,夫人无权收回。”
一块小小的玉牌何氏并不在意,能早一刻驱她们出府总是好的,避免夜长梦多。
“二小姐怎么也被赶出去了?”
“哪里有什么二小姐,管好你的嘴,别让夫人听到了。早就有传这谢氏携胎入府,这孩子都不是沈大人的,如今看来未必是空穴来风。”
“谢氏还真是放荡,怀着别人的孩子进沈府,今天又去朱雀客栈私会姘头被夫人抓个正着,就是可怜我们沈大人了,纳了一个如此水性杨花的女人。”
身后的议论声不断,而谢昭兰牵着女儿昂首挺胸离开了,只有谢暄不停回望驻足,心里总想着父亲会回来挽留她,可是没有。
寒风呼啸而过,谢昭兰用自己仅有的披风裹住怀抱里的谢暄,可还是很冷,冷到骨髓里了,就如同置身寒冰地狱。
大梦初醒,谢暄大喊一声“爹”惊醒了她熟睡的娘亲。
十二年的磨砺让她垂垂老矣,才三十多的年纪便已经生出了华发,让人看了只觉她的辛酸。
“暄儿,没事,娘在呢!”粗糙布满干茧的手抚上谢暄的额头,刮的人生疼,为了生存,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谢昭兰为人浆洗衣物缝补裙衫,最后只留下这一手的茧子。
“姐姐别怕,旸儿已经长大了,以后旸儿保护你。”十一岁的小男孩身量已经有谢暄那么高了,稚嫩的脸上充满阳光,即便一身青色麻衣也遮不住书卷气息。
“姐姐没事,做了个噩梦而已。你回去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去书院呢。”谢暄揽过弟弟,勾着他的肩膀将距离拉近,“给我好好学,不要白费姐的束修。”
奎文书院是洛县里最好的书院,束修每季就得二钱银子,折合下来就是两百文,谢暄得倒腾两三只牛才能凑齐这笔钱。
身无分文被赶出沈府后,她们便一直艰难度日,因被陷害挂了私通之名后在平州便待不下去了,谢昭兰只能带着年幼的谢暄远走洛县,冒着风雪赶路,饿了就吃茶棚里别人剩下的东西,店主见他们孤儿寡母可怜也未多加阻拦。渴了就喝溪水,天黑了就宿在破庙,破庙里四面透风,只有藏在佛像后才暖和一点。
日子过得本就艰难,这时候谢旸来了。
刚到洛县不久,谢昭兰便发现自己又有了身孕,是沈逸的骨肉。可她并不打算回去找他,一个人在这租恁的土墙农舍里生下了谢旸。
左邻右舍也曾议论她们孤儿寡母,问及为何她们流落此处,问及谢暄的爹在哪?谢昭兰只说孩子的爹上山打柴被狼咬死了。
她们的遭遇令人同情,好心的左邻右舍一把青菜,一个鸡蛋,几只粗糙的陶碗就帮着谢昭兰把日子过了下去,生谢旸时,对门的杨大婶更是大方捉了两只老母鸡给她坐月子,两只老母鸡在市面上可值八十文。
谢昭兰有着不俗的女工刺绣,三天一张百花团锦手绢,月子期间也不曾懈怠,有这进项日子也不那么难熬了,至少不用吃糠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