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邵瑞锦同着施呦呦过来了。听闻叶白秋还在屋里歇息,邵瑞锦又沉了脸,背着手走向屋后。
“师傅,您今儿个来这么早呀?”早有伙计上前迎道。
“法国第三公使罗博宁一早就到,你们猴几个把铺子好好拾掇拾掇,别在洋人面前现了眼。”
“好嘞。”
陆景元将施呦呦拉到一边,告诉她金大爷一早来对账的事。
施呦呦看伯伯已经走到里面,马上冲到柜上,预备将那页账单给撕掉。站柜的小伙计护着账死活不肯,毕竟这账目损坏,掌柜的追究下来,打通堂都是轻的,他们可能全部要卷铺盖回老家的。
陆景元上前拦她,说别为难人家小孩子了,钱是跑不掉的,要是秋哥真亏了,咱再帮他赚回来。
施呦呦道,你口气倒不小,咱从哪里赚。
陆景元瞅瞅四周,博古架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古玩,自信道,这不都是钱么。
这边施呦呦和陆景元正七嘴八舌商讨怎么替叶白秋平账的时候,叶白秋正沉沉地歪在大通铺上,睫毛紧闭。感受到有人坐在炕边,他睁眼,见是师傅,便准备起身,却疼得一阵激灵。
邵瑞锦按住他,让他继续躺下来,眼睛却望着地面,说道:“昨夜里回去,我又咂摸了,那盘子也不算走眼,就先收着吧。还有你那棒槌瓶子,我找四爷看了,可能是真的。”
叶白秋听着,不禁暗自好笑。
“还有这金疮药,”邵瑞锦将一个红绸包着的小白瓶放到徒弟床头,“这是‘刘麻子’刀创药,你抓紧找师弟帮你上了,硬撑着不是事儿。师傅不是打你看走眼,是打你太武断,太不跟我商量了。”
叶白秋歪着脖子:“师傅,我信我自个儿的眼,这不刚刚,我花一万,收了一只宣德釉里红青花碗,师傅有兴趣可以去库房看看。”
邵瑞锦抖着胡子,差点没背过气去。
陆景元正在瞅博古架上哪些东西值钱,看到邵瑞锦气冲冲地走出来,大手一挥,说道:“把那小子收的破烂给我拿出来!”
伙计不敢怠慢,捧着锦盒走了出来。
邵瑞锦打开,捏起那只碗,对着光亮看。
陆景元和施呦呦对视一眼,学着叶白秋的话,上前干扰道:“掌柜的,我这拙眼也瞧出来了,这可是釉里红,是宣德、康熙、雍正两代三朝上好的官窑。”
“对,胎质细腻,釉色白润,造型规正,典型的大明风格哇!”
“就是就是,这可是好货啊,秋哥真有眼光!”
“要说这钱花得值,这好东西让咱博九斋收了,别的谁家也碰不到了啊!”
施呦呦瞅向一众伙计,大家纷纷点头:就是就是!
陆景元瞄着邵瑞锦的一举一动,他的脸仍然沉着,似乎并没有被两个小鬼头左右,突然,冷哼一声,将那碗咣当一下丢回锦盒里,丢得众人心头一紧。
“假的!十足的假货!账房呢?从今儿个起,革了叶白秋的银米,再倒扣他三个月!还有他折出去的一千块大洋,让他折十倍,按一万,自个儿还,还一辈!”
邵瑞锦发了威,又把怒火烧向众人:
“还有你们!我丑话说前头,谁再敢不知深浅耍混丢份,我拿板子把他抽烂,再丢回老家喂狗!”
陆景元看着静静躺在锦盒里的碗,正想问问是为什么,门口一阵汽车的急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