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气不算很好,阴沉沉的天色似乎要下雨了。
红叶居里,雪鹃望着自家姑娘穿着一身男装的样子,又是高兴又是愁道:“姑娘,你穿这一身真好看!”
只见沈五着一袭洁净白袍,悠悠摇着一把小折扇,眉目清冷宁静,一头墨黑长发束起,正是一个俊朗文弱的小郎君。她听得雪鹃如此说,就把折扇啪地合在手心,故作风流地抛出一个媚眼来:“小娘子,今日往何处去呀?”
雪鹃面上一红,有些无奈地道:“姑娘,你真要去挽鸿楼吗,听说那是个青楼呀……”
揽翠忙抢白道:“你懂什么呀,咱们姑娘是去替天行道!”她说着极得意地又道:“瞧我给姑娘挑的这一身,穿出去一定没人能看出姑娘是女子的!”
沈五低下头,瞧了瞧一马平川的胸口,脸色一黑,也不答话,径直带头走了。
她带着雪鹃,坐着雇来的马车,往含珠打听到的青楼而去。
天色欲雨,沈五撩起马车的竹帘,于隐隐约约的雨幕中,看见了一个少年。
少年似乎比她的年纪更要小些,他身形瘦弱,却又手脚修长,只见他跪在雨幕中的路旁,垂着头,面前正摆着一卷竹席,看那形状,里面应该是裹着一个人了。
雨水滴滴沥沥地落在他的身上,他低垂着头,沈五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见他即便跪着也挺直的脊背。
她默默地放下帘子,并不说话,马车走了一段后,她又突然吩咐雪鹃道:“雪鹃,你拿着我的荷包,去给他几两银子,让他好好安置家人吧。”
雪鹃也瞧见了那少年,默不作声地拿了荷包,撑伞下了马车。
雪鹃小跑着到了那少年面前,把荷包递给了他。
那少年愣了一下,抬眼往沈五所坐的马车看来。
那是一双极其明亮的眼睛,却被他脏乱的额发掩盖着,此刻向沈五看来,其中几分惊讶,几分感激,几分探究。
沈五放下帘子,雪鹃也小跑着回来了,只听她闷闷嘟囔道:“这人怎么什么话也不说呀?难不成是个哑巴吗?要是个哑巴,也该给我们姑娘磕个头嘛……”
沈五微微一笑,把一把雪白的折扇轻轻摇着,眼里露出一点怀念来:“不过是想起故人罢了,本也不是因为他,他不用谢我的。”
马车到了挽鸿楼下,只见门庭冷清,本是下雨的天气,恩客少是显而易见的。
这样更好,沈五欣欣然地下车,那门口的迎客姑娘正无精打采的打盹儿,此刻连忙抖擞精神道:“公子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迎客姑娘眼睛刁的很,一双眼睛早看见沈五发丝微丰的鬓角,白嫩的颈项,并这窈窕的身形,如何看不出来这是个姑娘,但她不动声色地依然笑道:“公子,不知您是来寻哪个姑娘,还是来寻哪位恩客呀?”
沈五瞧着这灯红酒绿的酒楼十分新鲜,此刻早有几个姑娘,花枝招展地立在楼上,朝她抛着媚眼。
饶是沈五脸皮厚,她也微微面热,忙对迎客姑娘道:“不知你们这里的萱草姑娘今日方便……接客否?”
迎客姑娘心里暗笑这姑娘脸皮薄,想她是图个新鲜好奇罢了,因说道:“萱草姑娘今日有客了,真是不巧。不如公子您找别的姑娘吧,咱们这里的淸倌儿也多的是,都是色艺双绝的呢。”
这迎客姑娘涂着鲜红的口脂,将一把小团扇掩着口吃吃地笑。
沈五被她笑得有些不淡定了,只好说道:“那好罢,明日我们再来!”
只听得楼上一阵细碎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一个长相颇为柔媚的女子满面泪痕冲下楼来,一阵风般卷至沈五身前跪下道:“求公子怜惜萱草,带萱草走罢!”
正抬脚往外走的沈五突然被人拽住衣角,险些一个趔趄,她有些狼狈地劝道:“哎,你先起来,本姑……公子必然为你做主的!”
迎客姑娘一个眼神,那些隐在暗处的青楼打手们便退了回去。青楼姑娘从来价高者得,观这小公子的气度衣着,许能出的起更高的价钱呢,况且这还是个姑娘,只赚不赔的——
她又娇笑一声,碎步上前把跪在地上的萱草扶起:“萱草妹妹莫要着急,还是好好与公子说说原委才是呢……”
那柔媚女子抬起头来,平复了一下起伏的抽噎,这才站起身道:“公子……”
萱草蓦然一愣,这不是个姑娘么……她又红着眼圈儿抽噎起来,沈五只觉头疼不已,只好道:“你只说你为何哭泣?”
萱草观她神色,不像是来找楼里姑娘麻烦的哪家主母,只低声说道:“公子不知,奴家今日本是要梳笼的……”
沈五沉思片刻,煞有介事地问迎客姑娘道:“梳笼是什么意思?”
迎客姑娘不由得又将小团扇掩着口笑,笑着笑着便把头凑到沈五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沈五姑娘白白净净的脸庞又红了,她红着脸庞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