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宁坐在红叶居里的树荫下,瞧着那竹架子上,渐渐青翠繁盛的紫藤。
凉风习习也挡不住暑热,可她坐在那里,穿着一身天青色的纱衣,里面一件月白的抹胸襦裙,少女容色清冷地坐在那里,慢慢地饮茶,衣袂随风飘动,遥遥看去似一一个披着青纱的雪娃娃。
雪鹃见她似乎呆呆地,圆圆的脸上浮起一层忧愁来,突然她像想到了什么,转身进了屋子,须臾出来道:“姑娘,我们一起玩空竹吧!”
她手上果然拿着两个空竹,其中一个做的极是精美,一眼可以分辨得出。
那容色清冷的少女淡淡地抬起头来。
她鬓发极乌,皮肤又是极清透的白,雪肤乌发,粉唇如樱,加之她说不清道不明的薄凉气质,与举手投足间平和淡然的气度,令人观之忘情。
姑娘好像更好看了,雪鹃呆呆的想,倘若说姑娘从前是一朵玉兰花儿样冰清玉洁的好看,总还带着几分稚气烂漫,那如今便是真正冰雪堆砌的绝世容光了。
那少女瞧了她一眼,就移开了眼睛,那极淡地一眼令雪鹃微微一怔。
似乎这眼神与沈府旁的主子看她的眼神有些相似,但为何当姑娘对她投来这样一眼的时候,她就是觉得莫名的委屈与辛酸呢?
雪鹃有些说不清这滋味,讷讷地低了头。
“放着罢。过几日再……玩吧。”
那少女略略地停顿了那一下,颇有些无奈的意味,那语气就像……一个被孩子缠得不胜其烦的长者。
雪鹃呆呆地,想到这个比喻,连忙应道:“好的姑娘!”
她略站了片刻,见沈五姑娘没有什么吩咐,就悄悄地退下了。
沈婉宁坐了许久,从风和日丽坐到暮色四合,那茂密的紫藤投下的影子在她脚下从东边转到了西边。
忽然,她放下了茶盏,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榻边的桌案上摆着陆明祯送给她,她归还了一次的竹叶手镯。手镯似有被揉搓的痕迹,那原本整齐的编织纹理此刻有些凌乱,原本青翠的颜色也褪去了,成了一个枯黄的木镯子。
她定定凝视着桌案上那个褪色的竹叶手镯,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沈婉宁伸出两只手来,在空中微微一顿,然后对着那个手镯凌空做了一个扯的手势。
那手镯纹丝不动,沈五静了须臾,垂下眼睛。
她想了整整一天,那些镜翁教她的符咒她都记得,但具体画符咒的手势她却不记得了。她坐在那凳子上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地想了许久,也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镜翁说她的禁咒已经解开了。那看来只能靠她自己碰碰运气了。
她沉默片刻,站起身来,然后再对着那个手镯凝神许久。随即少女又伸出一只莹白的手来,握成拳头,然后放开。
那手镯丝毫不给沈五姑娘面子,还是纹丝不动。
沈婉宁微微挑挑眉。那看来只能用最后一个方法了。
前世镜翁咬破手指为她封印记忆,那她也不妨一试。
沈婉宁咬破手指,细雪似的手指上涌出一点血珠子来,她又凝神喃喃,然后猛地空中一点那手镯的方向。
那血珠子随着她的动作脱离了她的手指,极慢地漂浮起来,悬在空中慢慢地移动着,片刻掉落在地上。
饶是沈婉宁如今沉稳了,也不由得轻轻嗐了一声。
她站着瞧了那镯子一会,雪鹃进来,就看到自家姑娘傻乎乎地站在那看着桌上的“定情信物”,眼神颇忧愁哀怨。
雪鹃立即同情起自家的姑娘来,圆圆的眼里满是心疼:“姑娘……”
那桌边的少女突然道:“拿剪子来。”
雪鹃心道这是要毁了这定情信物了,她有心替姑娘出气,就很快地拿来了剪子。
沈五姑娘接过剪子,便拈起那手镯来,咔咔咔地把它铰成两半,又拿着那两半对齐了,咔地一下铰成四段,很快便把那本就因枯萎而柔软的竹叶手镯铰成了一堆边角沫子。
雪鹃在边上柔情又伤感地叹气,姑娘真是决绝,雪鹃十分佩服!
少女丝毫不知旁边圆脸丫鬟的心事,她剪完了手镯,只觉得十分畅快,然而她面上还是没有什么笑意,她稳稳地转过身,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于是皱着眉,拂袖坐在灯下的桌案边,瞧着雪鹃:“我的晚膳呢?”
雪鹃见她斩断情丝而郁郁寡欢,愁眉不展,还要坚强地要晚膳,更是大为感动:“姑娘真有气魄!雪鹃这就去给您去厨房取晚膳呢!”
她欢快地跑了,那背影就像打了大胜仗一般,沈婉宁坐在窗里瞧着,神色莫名。
沈婉宁:“???”
雪鹃取了晚膳,在沈五姑娘的桌上摆了,揭开那木盒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