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吴柠应了一声。
江草回的话有些让她难堪:“可我以前好像说过,我们小学认识的,六年级,你那时候才发育,很小很瘦的个儿——你奶奶跟你说过我吗?”
吴柠摇头,心里想着难道我们以前关系这么好?
“没说过,我没怎么问她以前的事,她也没说。就说现在就我和她相依为命了。”到这,吴柠挺憋屈,她也有想过,她不就失个忆嘛?怎么就自发地把她过往抛的一干二净?
“大概……没什么好说的吧。”呼出的气一股股液化,江清如她所愿多说了些:“后来我们几年不见,再见你时,就刚认出你那会,给我感觉就是你现在比以前大了些,个子高了样子变了些,其他的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变什么。”
吴柠赧然,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踢雪:“可你之前不是说我以前内向?”
江草哽住,低头,声音随她一起低了下来:“......我说的是你现在的状态和以前一样,当个普通平凡的学生,学校家庭两点一线跑。”
万事开头难,过了就顺畅了……
“……”吴柠咂摸不出自己什么一个滋味,可这回答她不称心。
叹了口气,吴柠插在口袋里的大拇指磨搓小拇指,到底还是装不下糊涂,闷闷问:“那我手指断了一节是怎么来的?”
我醒来后发现的诡异事儿又是怎么回事?
马丁发生的倒霉事在一早上结束后都有源头可循,可在她身上发生的诡异事件怎么一直都跟迷似的?
“我不知道。”江草回:“你奶奶都没告诉你我怎么知道?”
吴柠沉默。
“你这表情是干什么?”江草忍不住气笑了。
“她不告诉你,可能是怕你疼吧?总归是不好的事……你失忆也是。”
江草语气始终算是温柔的。吴柠感觉他对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自己皱了眉啧了一声,说:“……我打个比方,比如你心脏不好坐了一次过山车想吐,以后遇到抖上抖下的都有余悸;你被一部恐怖片无意吓到了,很久的晚上都不敢睡觉;被蜜蜂咬了口以后见到蜜蜂靠近就想到那个痛。”
“——我跟你玩那么久时你一直是个普通学生,你的手指跟失忆可能就跟我刚刚打比方的一样,算普通生活里,两件不算特别普通的事,但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奶奶不说,或许只是单纯地怕你心里多少会膈应。当一个人把一件事曲解成大事并不是什么好事儿,我希望你记着……”
“……我认识你这么久了,乍见到你也没把你手指和失忆当回事。所以,不管你失忆前的背后是大事或者小事,它都过去了。”
“你现在这样,说不定才是更好的你。”
我现在才是更好的我、我之前所发生的都是小事——是小事吗?
吴柠被说动了,也给自己洗脑——是小事。
管他呢?吴柠努力消化他说的话:“都过去了。”
江草点头,昏暗天光里,他面目都变得不甚清晰:“过去了,你总想着没过去,可你什么也挽回不了。不是大事儿,何必给自己加那么多戏?”
吴柠听到最后想瞪校草:我他,我他妈给自己加什么戏了?
你以为我一直在给自己加戏?男生和女生的人生观价值观区别这么大吗?
我想多了解我自己有错了?
我不矫情!
顶多你说我多想罢了……
但吴柠没吭声,有气无力,任他这么认为自己了
“看开点行吗?”江草说。
吴柠在还是微微失落不平的情绪里发现他仿佛站在了长辈的制高点开导自己。
没察觉江清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他道:“现在真晚了,我送你坐出租车回去,不然你弄丢了我怕你奶奶骂我呢。”
“我不是小孩呢。”吴柠无奈。
江草顺着她的调:“你不小还大呢?我都想不出你总想着以前的事干什么,给我我都忘了。你是不是觉得电视剧一样跌宕起伏的生活有趣?可你连手指断了还总惦记着,能承受起什么?就现在的普通生活不好?”
“我觉得你比以前好。真的。”
“我没说我想过电视剧的生活,我也没给自己加戏。”吴柠实在憋不住说,语调刻意降了几度。
她也尽量稳着自己脸上肌肉,防止自己凶神恶煞跟人撕破脸。
她想她自己这是在补充强调防误解。
……心灵鸡汤,这些道理她也没少喝过没少调解过,可喝完了消化了又开始苦恼了怎么办?喝多了又麻木了怎么办?
“可我就想不通你偏要记以前干什么?”那江清就给自己加戏。
吴柠又像绕进胡同道里,江草说:“七八岁以前的事你记得吗?七八岁的事你都不一定记得,你有一定想了解你七八岁做的事吗?不过一个失忆,你把它想的很严重,就跟我现在莫名其妙觉得你为什么要把这事想的那么重一样。你说你戏多不多?”
“口渴吗?”
“……”
“谢谢,你,一直开导我。”吴柠低下头看着被鞋拱起的雪堆,真诚说。
“……没事。”江清眼角抽抽,扯了扯嘴角。
吴柠一向在让他莫名尴尬这方面很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