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或分手,看似只有这两个对立且极端的选择,除去原谅就是分手,直到现在她们才明白,还可以有其他两个选择,不原谅也不分手,或是原谅而分手。那时,想法果断天真,以为在爱情中,黑白分明非对即错,却不知和世上很多事情一样,根本无法判断其是与非。 还记得王秋水和吴清争论得面红耳赤,吴清坚持说一定要分手,而且要老死不相往来得分手,王秋水站在对立面说会选择原谅,因为每个人都会犯错,爱情里犯的错是可以被原谅的。两人各执一词,互不妥协,找来宿舍其她两人表明立场和态度,钱美美和杨慧芸均表示中立,她们俩觉得这个假设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事到临头,任何假设都只是假设。可王秋水和吴清认为这个讨论是未雨绸缪,而且她们说到做到。 现如今,王秋水觉得自己并没有说到做到。面对何启的背叛,她真的是无法原谅,分手是她唯一的选择,如果她有选择权的话。当初的假设太过简单,出轨的次数和方式,引致出轨的对象等都会影像受害者的界定和判断。闺蜜成了第三者,他们还有了出轨的铁证——孩子,当未雨绸缪的假设活脱脱地成了不争的事实,王秋水原先设立的立场顷刻崩塌。“用现在的话来说,我们那时候实在是太傻太天真。”时间悄悄地做着实验,面目表情地告诉你残忍的实验结果,你看,你的假设不成立。 吴清发出低不可闻的深深叹息,表示理解和赞同,“是啊,当现实的情况和预设的结果不一样时,你就是自打耳光。”她的话既戳到了王秋水的痛处,也表露了自己的伤疤,伤口虽已复原,却已不是原来的模样。 服务员敲门而入,两个心事重重的女人赶紧藏起伤感,本是相聚甚欢的氛围却被搞得异常苦闷,王秋水遂点了两瓶啤酒以驱散内心的压抑,吴清却吩咐服务员把两瓶改成一箱。王秋水惊讶不已,大学时期她俩都是一瓶啤酒就头晕的酒量,吴清点了一箱的啤酒,目的明确,是要借酒消愁。 “这些年,除了长岁数,我的酒量也长了不少,现在我可不是一瓶倒的量了,你呢,酒量长点没?”吴清熟练轻巧地打开一瓶啤酒递到王秋水的面前,又替自己开了一瓶,王秋水觉得这个开酒瓶动作如此娴熟的女人变了,变得有点陌生。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们会在不知不觉中产生变化,相貌变化、身体变化、性格变化、情感变化,甚至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都会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王秋水也有变化,她的酒量就是佐证之一。她从一个莽撞无知的销售菜鸟一步步地踏上销售组长的职位,每天和各路客人打交道,结识的人越来越多,自然就会有酒桌应酬,她的酒量不得不跟着提高,在其位谋其职,她日益见长的酒量没有辜负她。“当然,我们今天不醉不归。”王秋水直接拿起酒瓶和吴清干杯,吴清见状放下酒杯换上了酒瓶。 她们没有仔细追问各自的伤心往事,有些旧事适合深埋地下,一旦曝光,无异于开棺验尸,只会让生者再痛苦一次。桌上的下酒菜没有开动多少,空啤酒瓶倒是一个接一个,期间有服务员进来收走空盘子,看到包厢里只有两个女人,空盘子没有,空酒瓶却不少,拿走那些空瓶子,没有多说什么,悄悄地关上房门,识趣地走开,作为服务员,这种事情司空见惯。 王秋水和吴清的意识逐渐模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对方的话。吴清的酒量在王秋水之上,她尚且还有些意识,但王秋水已经口齿不清词不达意,她拿起一个空酒瓶,抬起头怎么喝也喝不到酒,随即从旁边拿起一个没有打开的酒瓶,又是喝不到酒,郁闷地甩手扔掉酒瓶,酒瓶摔落在地,支离破碎的玻璃处泛起一地白色泡沫,在滋滋的响声之后变成一滩死水。“刚刚那个服务员肯定认为我们是婚姻不幸的怨妇,呵呵。”从摔碎的玻璃瓶上收回涣散的目光,她冲着吴清干笑几声。 吴清把自己喝了一半的酒瓶递到王秋水的手上,“给你,少喝点,你已经醉了。”继续打开一瓶啤酒,吴清发现啤酒箱已经见底,“没了,怎么喝得这么快。”她的舌头也已经开始打结,却还没喝够,大声呼叫着服务员。 王秋水从桌上抬起头,闭着眼睛,用食指挡着嘴唇做着噤声的动作,“嘘,小声点,我去叫服务员。”站起身,脚步踉跄地朝门走去。 服务员是听到房间的酒瓶落地声和呼叫声赶到的,打开房门,和王秋水撞个满怀。吴清也已经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把王秋水扶到桌边坐好。房间充斥着两个可悲女人的伤感,桌上的酒瓶七倒八歪,尽数喝光,地上孤零零的散着一个碎瓶子,不省人事的女人趴在桌子山胡言乱语,另一个站着的不一会儿就跌落在椅子上,右手撑着脑袋,口中还在嘀咕着让服务员上酒。 服务员是一个中年妇女,当她为这个包厢送去一箱啤酒的时候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果不其然,烂醉如泥。她推了推桌上的王秋水,只有呜咽声回应,她又走到吴清身边,问她亲人的联系方式。服务员一遍遍耐心地问着,吴清默不作声不想回答,后来变得不耐烦,粗声说道,“我没有老公,没有男朋友,也没有爸妈,什么都没有,没有!没有!” 又是一个不幸的女人,服务员摇头感叹,现在的年轻人感情泛滥而脆弱,禁不起时间的打磨,就像一场来得匆忙又去得迅速的感冒,有人从未把它放在心上,有些人却迟迟忘不了。善后醉酒客人是服务员的职责之一,她看到吴清旁边的手机,拨向通话记录中频繁出现的号码,是一个叫许默的男人,一般情况下那就是比较亲密的人,电话通了,服务员简洁明了地让对方来接一下这个手机的主人。 吴清过会儿就会有人来认领了,但是王秋水要怎么处理,服务员犯愁了,她使劲推了王秋水几下,没有丝毫反应,看来醉得不轻。正当服务员准备搜身找出她的手机,用同样的方法通知她的朋友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她回头打量着他,三十岁左右,高大挺拔,模样俊俏,一派严肃不苟言笑,径直朝身边的王秋水走来。 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个男人和这个女人是相识的,他的眼神里有着难掩的紧张和关切。“你是她的老公?”服务员凭着直觉问他。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王秋水突然抬起头看向身后的两人,眯着双眼,迷迷糊糊地说,“你怎么来了?”慢腾腾地站起来,仰头看着他,盯了好一会儿,醉眼朦胧,之后便是又哭又笑,委屈地哭自嘲地笑。他任由她看着自己,直到她双腿一软支撑不住的时候,及时伸手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