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水的春节是在被相亲中度过的,被她老娘逼去相亲也就算了,还要被白洋逼去作相亲盾牌,一个合家欢乐的假期,硬是把她逼成郁郁寡欢。 假期最后一天,王秋水的老娘对于她的相亲安排还意犹未尽,恨不得让她□□去同时和几个男人相亲,那一刻,王秋水眼睛突然酸涩,她长了一岁,母亲老了一岁,母亲竭力为自己寻找后半生的倚靠,她不能做到完全的配合,但至少不应该反对,孤独终老会很凄凉,总要有个人互相扶持走过一生,父亲离世多年,母亲深知这一点。 看到母亲的黑发已被白发侵略一半,王秋水觉得很愧疚,她从毕业便在外市打拼,也曾因为放心不下母亲而犹豫过要不要回家工作,母亲嘴上说着完全支持她的工作,但每次她要离家的时候,母亲眼中都是不舍,父母在不远游,她怀疑自己当初对工作的那份坚守是不是错了。 搭着白洋的顺风车,王秋水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她不知道那叫离去还是回去,从前还有一个人值得她去相见,现在除了工作让她可以牵挂,其他什么也没有。待了几年的城市,好不容易变得习惯,开始有了归属感,现在又把她打回原形,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逛街,一个人睡觉,一个人过活。 高速公路上的车前赴后继,人们为了生活的需要,不断洄游,王秋水觉得自己活得竟连一条鱼都不如,鱼群是有目的性地洄游,而她却找不到必须洄游的理由。白洋难得把车开得这么稳定匀速,与前方车辆保持安全的距离,正常情况下,他早已经超车把对方甩在车后,还不忘同时向她炫耀自己的车技,他今天这种情况很不正常。 都说近乡情怯,其实离乡更怯,那难以抑制的恐慌和惶恐,走得越远越是翻腾泛滥。王秋水打破车内的沉默,用无比轻松愉悦的语气说,“啊,终于重获自由了,再继续相亲下去,我就要发疯了。”转身看了白洋一眼,以为他会嘲笑自己,等了他半天却什么也没说。 王秋水真是不太适应白洋的这般突然深沉,心生打趣的念头,“哎,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该不会是对那个相亲对象念念不忘了吧,现在后悔可能还来得及噢,我勉为其难再帮你一次,解释清楚就可以了嘛,怎么样,够义气吧。”她对着沉默的白洋一通调侃,占尽口舌的便宜。 白洋还是不说话,王秋水一番逗弄之后便索然无趣,沉重的脑袋倒在车窗玻璃上昏昏欲睡。白洋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如果陈子坚现在对你表白,你会立刻答应吗?” 王秋水的脑袋从车窗玻璃上抬起,回头看着他,慢慢地靠近他,戏谑地挑眉说,“担心别人对我表白,你不会是,一直暗恋着我吧?”在白洋对她翻了一个嫌弃地白眼之后,她重新坐好,开始假装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小白同学,你这个问题提得特别好。” 白洋打着方向盘,超过前方的货车,王秋水在车子的剧烈摇晃之下脸贴着车窗玻璃动弹不得。白洋眼睛余光瞥了她一眼,无视车后那辆货车在拼命按喇叭,对他的莽撞超车以示不满,“请正视我的问题,还有别叫我小白。” 白洋的一本正经让王秋水格外不习惯,陈子坚会向她表白,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她之前是有点自作多情了,他送她去医院只是出于上司的照顾,他替她挡酒只是因为伴郎的绅士风度,在这个真假难辨的社会,关于他的美好幻想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早该清醒了。“不会。”她不会接受他的表白,因为他根本就不会表白。 白洋看到她收起嬉皮笑脸,没有底气地说出那两个字,他的嘴角泛起苦涩的微笑,“所以,我们是同类人。”陈媛的确让他心动了,可是曾经元气大伤的他已经行动迟缓,无法再去奋不顾身。 纵使人们感情生活多么不顺,为了生存还是得要继续工作,王秋水特别佩服那些,能把工作和生活两个一根绳上的蚂蚱分开隔离的人,尤其是现在,从她回来上班的第一天,同事看她的眼神变得很奇怪,小心翼翼之中带有一探究竟,她向老薛请教,老薛对她娓娓道来。 “周婷事件之后,她辞职了,却也坐实了你和陈子坚的奸情,你作为陈子坚的情人已经成为商场的公开秘密。”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你悄悄告诉老薛我,到底是不是,我一定替你保密,我发誓。”老薛学着电视里发誓的人,举起右手四根手指滑稽的模样让王秋水忍俊不禁,她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要不我和你讲讲这次回去见的极品相亲男吧?”老薛做了一个让她打住的手势,“等等,我想起了一件事好像还没做呢。”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开了,王秋水心中偷乐,前段时间老薛还对她的相亲趣事十分来劲,估计现在耳朵已有厚厚的老茧,不想再听她喋喋不休。 想起她刚入行销售的期间,碰到难缠的顾客无言以对,好几次差点当场崩溃哭出来,那时候虽然缺乏与人交际的经验,却也是最纯粹心口合一,而如今她成了职场上的一只老鸟,学会了左右逢源又心口不一。每个人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她早已看透了这些,不需要刻意去一一解释,总有合适的时机让她和陈子坚的绯闻不攻自破。 当身陷职场八卦的时候,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王秋水拿着今年业绩目标提案敲门而入,陈子坚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打电话,应该是没有注意到她进来了,王秋水走近,听到陈子坚通话的声音,就像情人间的呢喃细语缠绵悱恻,她猜测对方才是他真正的情人,而她只是一个冒牌货。冒牌货,真是一个再恰当不过的比喻。 陈子坚结束电话转身看到王秋水的时候,脸上的温情暖意还尚未散去,他竟没有发觉她进来,看到她手中拿着方案,才想起今年她那组的业绩目标还没有上交,“方案放桌上吧,你,头部的伤好些了吧?” 王秋水觉得是因为赶上了一个好时间来交方案,所以陈子坚才会对她有以上的提别问候,可是她却没有因为上司的人文关怀而有一丝安慰,反而有一些失落,不明所以地失落,“嗯,好些了,没有其他事我就出去了。”她脚下像生风一样,脚步匆忙得略显踉跄,就像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