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晨曦破晓时，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魖化之物渐渐安分下来，唯有魔物对少女的追逐越演越烈。　　君宴芷一路拼命地逃，她似乎逃到了陵川东面的大街上。　　空气中突然飘来一股香气，有点像桂花的味道，但五月的季节怎么会有桂花。　　闪神过来时，她发现自己掉进了异世界的空间。　　道路开始变得扭曲，四周却一片死寂，声音、光线以及方才闻到的香味都好像是一场错觉。　　“噜，噜。”　　幽暗的空间里，无数小虫的影子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怪物。　　影子胡乱扭动着，黑色的瘴气中央渐渐伸出无数只肥硕粗壮的脚，然后从黏腻的液体中长出来的是绿色的头，两只眼睛凸在头顶闪着幽绿的光。　　君宴芷愣住了，浑身的血液变得冰冷，眼前这个怪物显然已超出了她的想象。　　一旦有了形体，怪物便开始展开行动。　　它察觉到眼前的猎物非常美味，于是遵循本能张开大口，露出锋利的牙齿。　　绿色的粘液落到地面发出滋滋的响声，地上的粘液泛起的白色泡沫，让人不由反胃。　　是妖怪土蜘蛛怪？　　可她又立即否定了自己的判断，因为这个东西的四肢已经多得超过了妖怪所拥有的数量，体型更是土蜘蛛的好几百倍。　　这恐怕就是除魔师口中所谓的魖化之物！　　眼见怪物一步步朝自己逼近，君宴芷不敢迟疑，转身就逃。　　然而，她不过逃了几步，却被一面无形的墙壁阻挡了去路。　　转过头来时，蜘蛛怪已经追到她跟前。　　“呲——”　　怪物口中吐出白丝朝她激射而来，君宴芷就地翻滚，从白丝的下方窜出，越到怪物背后。　　蛛丝粘黏在壁上，形成一堵白色的墙，整面墙冒着绿色的烟雾，变成液体流了下来。　　看来这个怪物有着编制结界的能力，四面的墙壁就像是它织好的网，它在等自己变成网中的虫子。　　大概是天快亮了，而怪物又喜欢黑暗的地方，所以它才编织出黑暗结界以供自己自由地捕杀猎物。　　对，它不喜欢亮的地方，如果能打破黑暗结界，就一定有办法逃脱。　　“如果灵力恢复，我就能劈开黑暗结界。”　　君宴芷闪现这种念头的瞬间，她右眼一跳，瞳孔产生了一种刺痛感，但又立即消失。　　“啸！”　　一声咆哮，蜘蛛怪的十多只脚迅速往她的方向冲刺过来。　　君宴芷来不及多想，只能急速往右边闪躲，她从身侧的无形墙壁上接力，突然高高跃起，双脚往蜘蛛怪的眼睛重重一击。　　可惜，她实在是低估了这怪物的反应速度，当她一击落下时，怪物将她猛然甩出，重重地跌落到地面上。　　“滋——”　　虽然只是跟怪物的身体短暂地接触，但也使得她的肌肤被毒液快速侵蚀。　　身体好似被抽光了力气，疼痛感迅速传遍全身。　　“！”　　这次她来不及逃了，只见那庞大的蜘蛛怪再次张开大口，蛛丝如绢布一般从空中袭来，就像结茧的蝉蛹将少女死死裹住。　　一声怒吼，怪物急速朝着白色的蛹爬过来，却发现白丝包裹的蝉蛹缝隙中透出银色的光。　　是辟邪珠！　　光芒从蝉蛹的内部炸开，没有灵力的少女，靠这颗珠子张开保护结界，暂时保住了性命。　　再一次失手，让蜘蛛怪越发躁动不安，它的身体再次膨胀，好似要将整个黑暗空间压碎。　　“呜呜呜......”　　少女似乎听到了人的哭声，她睁眼一看，在它那庞大的躯体上竟然镶嵌着数十个飘忽的白色幽灵。　　“少女啊......求求你......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请结束我们的噩梦吧。”　　※※※　　这一刻她的脑海中倏然闪过一个片段——曾经在一处黑暗丛林中，她也像现在这样，遇到过镶嵌着人脸的怪物。　　记忆中有人对她呵斥道：“你在干什么，还不赶快给她最后一击！”　　她不忍心下手：“为什么，对方明明是人啊，难道我要杀死是自己的同类吗？”　　“你在说什么，自从她选择魖化的那一刻起，便已舍弃了人的身份，现在你看到的，只是靠不断吞噬活人灵魂而活着的怪物！”　　“不，你看，她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还会说话，会感到痛苦，为什么我们不能救她？”　　“天真的蠢货！”　　对方无视她的建议，在她面前给了魔物致命一击。　　“刺啦”一声，利刃将怪物撕裂，血溅得到处都是。　　君宴芷甩甩脑袋，立刻回到现实。　　※※※　　怪物因欲望没有得到满足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身上越发浓厚的瘴气将辟邪珠形成的保护结界彻底吞噬。　　强烈的压迫感让君宴芷变得呼吸困难，这个怪物大概是想连着结界一口吞下去。　　远处望去，这怪物就像是在吞着一个琉璃珠子。　　受到瘴气的侵蚀，辟邪珠的辉光越来越弱，这样下去根本支持不了多久。　　该死，为什么我一点力量也没有！　　辟邪珠的保护结界破碎的同时，只听见“咔擦”一声，异界的屏障也裂开了。　　“嗷！”　　怪物发出贯彻云霄的惨叫，神鸟朱雀的烈焰将蜘蛛怪物从头顶燃烧到尾端，身体彻底化为灰烬！　　少女眼前是燃着赤色火焰的青铜长剑，怪物倒地震荡的气流吹动淡蓝色的衣袍，在空中形成一道漂亮的弧线。　　白色的幽魂从怪物体内释放而出，飘荡在上空。　　朱雀少将低声吟唱着她听不懂的咒语，安抚着躁动的幽魂。　　“谢......谢谢......”　　白色幽魂用人类的语言表达了感激，然后消失。　　“咔擦”，辟邪珠从内部崩裂，化成细小的晶体粉末消散。　　君宴芷的视线渐渐模糊，失去记忆的那一刹那，她似乎听见那个淡漠的青年在轻轻叹息：“这样就碎了，真可惜。”　　※※※　　“哈切！”　　初春寒意未歇，少女意识朦胧，自己整个身体冷透了，冻得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她的身体似乎被某种液体包裹着，睁眼一看，竟泡在水里，而且还是口井里。　　她双脚悬在水中，突然惊觉情况不妙，于是在水中扑腾道：“啊，救命啊，救命，我不会游水。”　　“别喊了，淹不死人。”　　嗯？谁在说话？　　少女抬头看见一只燃着火焰的雀鸟在空中徘徊，虽然体型只有麻雀大小，但身形跟苍世剑上的那只简直一般无二。　　“你是什么东西？”　　“老子不是东西”，说完立即察觉不对，“呸呸，什么不是东西，老子是朱雀大爷。”　　朱雀？　　君宴芷立即反应过来：“你是楼骨沉雀的剑灵？”　　小朱雀拍打着翅膀：“算你聪明。”　　“苍世呢？”　　朱雀鸟耸耸肩：“谁知道，大概在上面修复那颗破珠子吧。”　　“珠子？你是说辟邪珠。”　　朱雀鸟不置可否。　　“是我弄坏的，以后我一定想办法赔他。”　　就在此时，水井上方传来苍世的声音：“那是重明鸟的眼睛。”　　“嗯？”　　朱雀鸟嬉笑道：“重明鸟有四瞳，方才碎裂的那颗，是重明鸟留在这世上最后一颗眼睛，而且还是养育他的人留给他的遗物。你弄碎的可不是普通的珠子，苍世那小子的意思是，你赔不起。”　　少女有些歉然：“对不起，我无心的，不过是因为我弄坏了辟邪珠，所以你们才把我扔进井里吗？”　　朱雀鸟讪笑道：“哎哟，这你可是冤枉老子了。”　　说完，翅膀一扇，少女的衣衫翻动，肌肤下绿色的斑点沿着血管从手臂蔓延到脖颈，轻轻一碰，竟然如针扎般疼痛。　　“你的肌肤被那蜘蛛怪的毒液侵蚀，若没有这井水的净化，你只怕早已化成白骨一堆。”　　少女的脸因羞愧难当变得通红，这回她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她似乎不太擅长应对这个帝国少将，他的话实在太少，如果靠语言，可能这世上很少有人能理解他行动的意义。　　“对不起，方才是我误会你。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还你一颗重明鸟的眼睛，我说到做到。”　　苍世没有接话，朱雀鸟却在一旁笑个不停，似乎在嘲笑她口气狂妄，不知深浅。　　“哈......哈切！”　　少女又重重打了个喷嚏，她抱紧胳膊，寒颤连连。　　虽是疗伤佳处，可这井水对于没有灵力护体的普通人来说实在太冷了。　　迟钝的帝国少将终于发现她的不适，他拔出楼骨沉雀划向井面：“陵光。”　　朱雀鸟听从召唤，顿时振翅，徘徊在井壁，短短一瞬间便将井水烧得温热。　　朱雀鸟陵光笑道：“没想到老子还有煮温泉的功效。”　　温热的水立驱散了寒意，君宴芷对苍世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　　跟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很放松。　　无形之中对他产生出一种莫名的信赖感，这种信赖从何而来，她却找不到原因。　　被温暖的泉水包围，极度疲倦的身体变得乏力，少女就这样靠着井壁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