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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有那么一瞬间,女皇很有大笑的冲动。    她毫无来由地想起多年前,似乎是在凡尔赛办公厅,她一记耳光狠狠抽在青羽脸上,少年的脸被她扇歪了过去,嘴角沾染了血痕,眼睛里隐约有水汽蒸腾,表情依旧执拗而倔强。    青羽是女皇一手看大的,那是他们之间爆发过的最激烈的一场争执,在此之前,她从没舍得动这孩子一根指头。    而那场争执的□□,就是芙蕾雅。    如果能有个虫洞穿越回那一刻,女皇觉得那一巴掌不该扇在青羽脸上,而是留给坚持要中止芙蕾雅研发、并销毁全部研究资料的自己。    “何必呢?”她想,“反正最后的结果没啥差别,何必枉担了这个虚名?”    就听联邦元帅冷冷逼问道:“要是我没记错,芙蕾雅最初就是帝国投入研制的,没人比你更清楚它的杀伤力——一旦问世,整个战争史都会因它而颠覆。这么重要的武器,保密措施必定水泼不透,若非帝国高层网开一面,中东武装不可能拿到。而除了帝国女皇,谁又敢做这个主,把这份足以扭转帝国国运的资料交到中东那群疯子手里?”    女皇往后退了一步,半靠在墙壁上,内心随着这番有理有据的推论点了下头,心想:唔,说的挺对。    然后,她漫不经心地一挑眉梢,用同样漫不经心的四个字撅了回去:“关你屁事?”    这一下杀伤力太强,殷文一口气悬在喉咙口,差点呛住。    “所以殷帅说这么多,是打算和朕兴师问罪吗?”女皇双手插在裤兜里,微微歪过头,往甬道尽头看了一眼,眼睛里落满了暗影,“不过您好像忘了,这些都是帝国‘内政’,您作为联邦三军统帅,可没什么立场过问。”    她刻意停顿了一秒,不无恶意地添了一句:“啊,不好意思,朕忘了,应该是联邦‘前’三军统帅。”    殷文脸色瞬间一沉。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越发冰冷,语气像凝了一层冰渣:“七年前,我因何下狱,凯瑟琳女皇不是最清楚吗?”    女皇倏地扭过头,目光陡然变得锐利,眉梢轻轻一挑,不着痕迹地从男人咽喉处掠过。    她分明什么也没做,表情也没明显变化,可殷文就是无端觉得,方才那一瞬,她其实是想一剑切断他的喉咙。    “要是想让我闭嘴,现在是最好的机会。”联邦元帅淡淡地说,“这种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还怕下不了手吗?”    女皇没说话,也没动手。她扬着下巴站在那儿,挂着一脸无动于衷的面无表情,眼睛里的光却有点对不准焦,不知溜号到那颗行星上。    紧接着,她就这样双手插兜地转过身,看似闲庭信步般的随意溜达,可每一步落下的间距都格外的大,只是一眨眼,人已经消失在了十几米开外的甬道拐角,背影和泼墨似的暗影融在了一起。    殷文站在原地,肩膀挺成了一截笔直的棺材板,一动也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女皇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人已经走远后,方才咄咄逼人的联邦元帅怕冷似的颤了颤,突然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笔直的肩膀撞上墙壁,发出沉闷的钝响,整个人像一架能源耗尽的重装战甲,慢慢滑坐在地上。    随即,殷文用手捂住嘴,艰难地强忍住咳嗽的冲动,缩着肩膀喘息良久。等他再抬头时,耳朵里嗡嗡作响,视野里炸开无数金星,费了好半天才勉强对准焦距,看见掌心里攥了一手血。    殷文没觉得惊讶,浑身的精气神都随着这口呕出去的血被抽走,方才差点儿黑屏的脑子却异常清明起来。他想:“我撑不了多久了。”    很久以前,当他化名“闻愔”,以云梦阁主的身份四方浪迹时,长夜清寒,一身嶙峋病骨独对孤灯,曾无数次地思量这一生将归葬何处——哪怕他再如何经天纬地、胸怀韬略,大限面前,也不过是一条孤魂野鬼,无亲、无故、无妻、无子,连魂归何处都懵懵懂懂,黄土一埋,再没人知道他曾来过这世上一遭。    他以为结局早已注定,只差阎王殿上的一纸印戳,怎料际遇如此反复无常,临了却不肯让他埋没无名的闭上眼,非要折腾出一番大动静,将他强拉回那个差点吞没了骨头渣子的漩涡。    “也好,”殷文默默地想,“能用真面目再见她一回,已经是上天待我不薄了。”    他往后一仰头,把石壁当架子,强撑住这副行将吹灯拔蜡的肉体,努力睁大眼睛,望着女皇离去的方向,似乎想从满眼乱窜的金星里寻摸出一丝那人背影的痕迹。    然而油尽灯枯的身体连这点念想也不给他留,很快,殷文感觉到自己正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像个被拆了关节的偶人,怎么也使不上力,在涣散的天旋地转中往一边倒去。    临倒下的一瞬,殷文还在心里想:走吧,往前走,越远越好,千万别回头,别看到我这副模样。    可惜,大约是殷帅平时不怎么烧香,临时抱的佛脚也没人搭理,满天神佛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直接把这两个愿望团吧团吧,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一只手斜刺里伸出来,及时扶住了他,没让这重伤孱弱的联邦元帅摔在冰冷的石地上。    殷文颤抖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睁开眼,只见已经离去的女皇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此刻正半跪在他身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不知是不是被这甬道里的阴寒之气侵入肺脏,殷文打了个哆嗦,颤抖得更厉害了。然而他竭力仰起头,和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睛保持对视,嘴唇微微抖动,似乎想说什么。    女皇皱了皱眉,不待他开口,先从怀里摸出一管针剂,拆开密封包装后来不及消毒,直接一针扎进了这人突兀的静脉。    殷文闭上眼,随着药水推尽,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绷紧的肌肉慢慢松弛下来,方才泛起青灰的脸颊好看许多,不再像一具尸体。    女皇端详他片刻,确认这人暂时死不了了,于是把他身上的斗篷一拢,整个人裹成一个蚕蛹,又从腰间解下一副绑带,把他密不透风地捆成一个粽子,再往背上一绑,直接背了起来,大步向甬道尽头走去。    此时此刻,女皇无比庆幸自己的未雨绸缪——为了伪装成男子,她穿了一双垫高的长靴,生生将自己拔高了二十公分,要是少了这双内增高鞋垫,她还真没法把联邦元帅扛在背上。    ——就算形销骨立,好歹还有副一米八的骨头架子摆在那儿,不是什么人都撑得起来。    殷文被女皇囫囵个地甩在后背上,印象中,两人上一次挨得这么近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女皇从头到脚被黑巾包得风吹不透,可挡不住距离太近,一股混合了柑橘的清洌和海水的纯净,隐约还有蔷薇芬芳的香味直往鼻腔里钻。    是大卫·科夫的冷水香,女皇唯一钟情的一品香水。    这条地下甬道常年不见阳光,每口吸入肺脏的空气都掺着泛着霉味的阴冷,女皇的后背也算不上舒服,再怎么垫高身量,到底性别和骨架摆在那儿,不大宽厚的背硌得人胸口作痛。    然而联邦元帅慢慢松弛了身体,半垂下头,脸颊挨着女皇颈窝,彼此的距离无限拉近,呼吸声尽在耳根。    他就像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双腿灌满了泥水,一脚深一脚浅地趟过荆棘丛生、挨过天崩地陷,行将穷途末路之际,终于找到一个挡风避雨的落脚处,可以停下来好好喘口气。    殷文忽然怀疑自己已经陷入弥留,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否则肖想了多年的梦境怎么可能成真?他想碰一碰女皇,随便哪里都行,只要能感触到对方的体温,证明这一切不是他痴心妄想出的白日梦就行。    可惜他浑身捆扎在斗篷里,别说触碰,连伸直了手指都困难,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偏过脸,用脸颊在女皇颈窝处轻轻贴了一下。    女皇脚步一顿,微微偏过头:“哪里不舒服吗?”    殷文吃力地摇了摇头,摇完才想起来,这个角度对方压根看不见。他想了想,艰难地吐字道:“皓……”    女皇似乎猜到他想说什么,一口打断:“闭嘴!”    联邦元帅很听话,应声闭嘴,几分钟前指着女皇鼻子厉声质问的人好像只是和他共用一具身体的第二人格。他伏在女皇肩上,头颈渐渐低垂,苍白的嘴唇弯起一点笑意,仿佛不管是欲退不能的后路,还是天崩地陷的前路,都一股脑隐没入黑暗,他停下了脚步,再也不用强撑着一副病骨顶起坍塌的半边天。    他在心里把那声没说完的称呼补全了:皓夜……    天高地迥,宇宙无穷。    末了,也只有这方寸之地容得下一颗心安然终老。    当殷帅伏在女皇背上沉沉睡去时,整座地下堡垒已经乱成一锅粥,不计其数的警卫和机器人保安被调动起来,在实验室里的大火扑灭后,紧跟着追进了密道,可惜那两个不知来历的闯入者已经逃得无影无踪,连点儿痕迹也没留下。    消息很快传到千里之外的□□堡,彼时已经过去一整夜,熹微的晨光从厚重的落地窗外透入,打在斑驳的墙壁上,光和影展开拉锯战,最终是暗影败下阵来,一分一寸地撤离了战场。    向阳的窗台然摆了一排花盆,盆中的红蔷薇正当花季,开得争奇斗艳。一支花剪探入枝杈茂密处,“咔嚓”一下,把一枝旁逸斜出的花枝剪断了。    站在墙角的女人陡然一僵,下意识摸了摸颈子,总觉得那一下离自己的脖颈很近。    戴银面具的男人歪头端详半天,觉得满意了,他放下花剪,在水盆里洗干净手,拈起一旁的毛巾,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    女人一声不吭地站在旁边,直到他把这一系列固定流程似的动作完成了,从酒柜里给自己倒出半杯朗姆酒,她才轻声说:“据‘天园’回报,那两个闯入者已经和帝国暗桩接上头,照这样下去,他们很快就会离开中东境内的。”    男人看了下表,面具后的眉梢轻轻一耸:“从发现他们闯入天园到全身而退,这中间只过了不到十二个小时,是这位女皇陛下战力太强,还是天园的警卫太不堪一击,全该回炉重造?”    他说到最后四个字时,嘴角挂着微微的笑意,语气也不见得有多生硬,可女人就是无端觉得,他说那四个字时就是字面意思。    女人咽了口口水,艰难地把话说完:“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戴面具的男人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中坐下,举高酒杯,晃了晃杯中的朗姆酒,一股浓郁的酒香逸散出来,随即攻城略地,把自己的痕迹充斥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不能让她回去,”他轻描淡写地说,语气气定神闲的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适合郊游”一样,“一直以来,凯瑟琳女皇都是帝国的传奇——活着的时候是传奇,死了更应该是传奇,你明白了吗?”    女人从这隐晦的话里听出了“杀人灭口”四个字,饶是她那双手鲜红欲滴,没少沾染人命,此刻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可帝国女皇陨落中东,凡尔赛一定不会干休的,”她低声说,“别人姑且不说,单是帝国首相就是个十足的疯子,为了凯瑟琳女皇什么都做得出来——当年女皇在‘裂天之战’中被俘,他差点儿把联邦折腾个底朝天,连殷帅都着了他的道,要是……”    戴面具的男人竖起一根手指,女人的话音嘎嘣一下断了。    “帝国首相?呵……”他轻笑了一声,“你说得对,那确实是个疯子——疯子,就意味着他毫无理智,那么做出什么癫狂的事来,都不足为奇了,对吗?”    女人直愣愣地看着他。    “你有那么多顾虑,说到底不过是一条——担心帝国被彻底激怒,反而调转枪口,和联邦一起对付我们。”男人呷了口酒,在舌底含了片刻,一口咽了下去,续上自己的话音,“可那两个庞然大物本身就有不共戴天的血仇,如果硬塞到一个笼子里……会有什么结果?”    女人隐约明白了什么。    “说到底,帝国和联邦之间那所谓的‘停战协议’能苟延残喘到今天,是托了凯瑟琳女皇百般忍让的福——我很好奇,如果没了这块‘免死金牌’,这两大政权又会怎样?”    女人有些犹豫:“联邦军部虽然都是棒槌,可并不傻,如今联邦四境起火,自顾不暇,他们不会轻易招惹帝国的。”    男人悠悠笑了起来。    “那是因为你还没真正触痛他们的软肋,”他优雅地一转身,释放出“谈话结束”的信号,伸手捏住屋门上镂空雕花的黄铜把手,“……是时候添一把火了。”    他步履轻巧地走出去,两大政权随着这迈出门槛的一步地动山摇。    三个小时后,中东东南部的一座港口附近响起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地面颤巍巍地打着哆嗦,火舌裹挟在浓烟中肆意吞吐。    自打中东武装完全控制住这片地带后,当地人就龟缩在逼仄的小巷子里,没事绝不敢露头。此刻被爆炸声惊动,他们惶惶地探头向外张望,依稀认出那浓烟和火光升起的地方似乎是一家酒馆。    这些人过了几十年朝不保夕的日子,今天还互相打招呼的邻里,明天说不准就被不知从哪儿打来的火箭炮轰得渣都不剩,早就见怪不怪,因此看够了热闹,就各自散去,该干嘛干嘛去了。    谁也没注意到,在他们离开后,小巷口突然闪进来两个黑影。    他们没敢在巷口停留,趁着人群散开的光景,一口气拐进一个偏僻的角落,眼瞅着四下无人,    其中一人才把同伴扶到墙根下,随手扯下捂了大半天的面巾:“你怎么样?”    面巾下赫然露出女皇的脸,她的同伴同样解下面巾,把一口忍了许久的血吐在地上,摇摇头:“没、没事……”    女皇回头扫了眼远处未散的硝烟,眼底掠过一丝尖锐的杀意。    三个小时前,他们和沉潜此地的帝国暗桩汇合,此人开了家小酒馆,招揽了几个没有正当营生的当地混混当打手,平日里间或做些收保护费的买卖,在这片地头也算有些人脉势力。    他一收到女皇发出的信号,就第一时间赶往接应,信誓旦旦地向帝国至尊保证,开跑的船已经准备好了,就停在港口,等入了夜,守卫松懈后,他就把女皇一行送上船,赶到附近岛屿换乘飞艇,从非洲南部借道,直接赶回帝国境内。    这计划听上去很靠谱,女皇也点头表示同意了,可还没等他们把屁股下的板凳坐热乎了,这不知哪根筋没搭对的女皇陛下突然发难,一剑斩下了暗桩的脑袋,紧接着引爆藏满酒的地下室,把整个酒吧连着跟在暗桩屁股后头的小弟炸成了一只冲天猴。    在当地的巡逻队被惊动,浩浩荡荡赶来查看之前,女皇已经借着爆炸的掩护,带着行动不便的联邦元帅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居民区”。    殷文吐出那口血后,沉闷的胸口好过了些。他嘶哑地问:“你什么时候发觉这暗桩有问题的?”    女皇:“来中东之前。”    殷文:“……”    明知道负责接应的暗桩有问题,还敢往张开口的陷阱里跳,凡尔赛的人都偏爱不拘一格的作死方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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