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妮忐忑地坐着,手边一大杯冰可乐几乎未动,一大滴晶莹的水珠沿着杯壁滑下,将快餐盘上垫着的纸张洇湿了一小块面积。 她目光频频看向手机,现在是下午四点十五,她跟田茗约好四点半的时候在元山疗养院附近的快餐店里碰头,然而田茗还没到。 简妮紧张得要死,手指紧紧绞在一起,整个人的状态十分紧绷,好像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她惊得跳起来。 其实在约定好的这一天到来之前,她就和没出事前那样,作为一个普通学生过着平凡的生活,时不时和乔一联系一下,听取他的计划跟建议。 他甚至搞来了一份元山疗养院的平面图,全息投影在她眼前,为她反复地讲解行进路线跟最佳躲藏位置。 按照乔一拟定的计划,六点钟一到,疗养院就禁止家属探视了,所以她们必须得保证在六点之前进入院内,最好是能早一点,因为她们需要找个隐蔽的位置先藏起来。 然后,就是乔一表演的时间了。 根据已知的信息,元山疗养院每晚有两人值班,从七点开始会有一名值班的保安逐个楼层巡逻,另一名值班保安会守在值班室里盯着满屏监控,所以,只要简妮她们藏好,七点一到,他就可以想办法让那名在值班室里的保安失去意识,同时切掉监控的电源。 等这一切全部做完,如果顺利的话,简妮她们就可以相对自由地在整栋楼内活动了,除了要注意避开那个巡逻的保安跟值班守夜的医生护士,但在乔一的提示下,简妮相信这不会是件难事。 可她还是很紧张,毕竟,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做这么出格且刺激的事。 简妮还在回忆那些细节,突然听到乔一的低语:“他来了。” 她顿时醒悟,抬头往门边望,果然见到一个瘦削单薄的暗色影子。 田茗穿了身特别不显眼的衣裤,连帽衫里面还带了顶鸭舌帽,就他这幅扮相,如果不是乔一提醒,简妮都认不出他这个人来。 他在门口挥手示意让她出来,简妮点头,定了定神,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空气,揣好唯一的设备手机,推门走出快餐店。 田茗很淡定地站着,除了左脸颊上贴着一块创可贴外,身上已看不出受过伤的痕迹。跟简妮一脸严肃战战兢兢相比,他看起来无比轻松自然,像是要去郊外游玩一样。 简妮心底腹诽:这人心理素质可真好啊,他真的知道等会儿要去做的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吗? 在她打量着田茗的同时,对方也毫不客气地上下扫视着她。 简妮感到有点儿不好意思,因为就她这幅身板,既不灵活又跑不快,怎么看都是一个弱鸡,可就这么个弱鸡,还大言不惭的鼓动别人跟她一起去犯险,怎么想怎么傻缺…… 田茗大概会觉得自己是个累赘,从身世背景上看,他是个始终处在艰难逆境中挣扎的人,而简妮看上去就像朵温室里长出来的不谙世事的花骨朵,从他那略带不屑的眼神看来,或许他已经做好她会拖他后腿的准备了…… 简妮看了一眼时间,冲他说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先进去吧,进去再说。” “哦。” 田茗说完,立刻转身就走,他步子很快,一点没有要等等后面跟得辛苦的简妮的意思,只等到了元山疗养院门口,才压低帽檐,回头对她低声道:“进去的时候低着点脑袋,别让摄像头拍到你的脸。” 简妮低低地“嗯”了声,掩在田茗背后,动作自然的进入疗养院正门。 大堂门口有一个登记处,田茗的脚步顿了顿,用眼神示意简妮先停下,不要上去。 两个人在门边观察了一会儿,现在已经快五点了,快到禁止探视的时间了,他们俩等了半天没有人进来,也就无法借着别人登记的契机偷偷溜进去。 简妮望着登记处那里坐着的一个中年女子,听着她电脑里传出的音乐声,知道对方正在电脑前聚精会神的斗地主,这个时候如果能过来个人,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说不定她跟田茗就能偷着进去了。 说来也巧,外面没有人进去,里面却有人出来,而且那出来的人手上还举着个硕大的广告牌。他走得很费力,两只胳膊平展到最大,来到大堂登记处的时候还跟那个中年女子打了声招呼。 简妮耳中响起一个声音:“快,就趁现在!” 她立刻反应过来,眼见这么个宝贵的空当,连忙拍了下田茗的肩膀,做了个手势,猫着腰往前走。 她们俩的身影正好被广告牌给挡住,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简妮就已经蹿到了楼梯口,远离了那两人的视线。 田茗随后也跟了上来,不免多看了她两眼,没想到她反应还挺快的,动作也够敏捷,跟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简妮捂着胸口抚平那阵剧烈的跳动,悄悄地朝田茗招手道:“走吧,这里太引人注目了,上二楼。” 二楼临近杂物间那里有一间厕所,非常隐蔽,平时都没几个人过去的。在乔一的计划中,她们需要藏在那里,直到七点才能溜出来活动。简妮依计划对田茗提议,他没有任何异议就答应了下来。 在踏入二楼之前,简妮先拦住田茗,将他拉到身后,接着轻咳了一下,偷偷暗示乔一将这层的监控弄点故障出来,等乔一告诉她一切搞定后,才拽着田茗继续往前走。 元山疗养院总共有六层,一楼是接待处跟收费处,二楼主要是一些做检查的科室跟急救室,在这个时间段显得尤为空旷安静。从三楼开始直到六楼就全都是一间一间的病室,供老年患者或一些残障人士疗养居住。按说这个时间该到放饭的点了,可简妮仔细留意楼上的动静,偌大的一间疗养院内简直可称得上是针落可闻,就像根本没有人住在这一样。 她们两个表面上装作寻常的探视家属,走过一段安静的走廊。期间田茗也发现了不对劲,小声跟简妮说了,两人全部屏息凝气,放轻脚步,不敢大意,唯恐里面有蹊跷。 这种情形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就连乔一也不停地在提醒简妮说最近元山疗养院跟从前很不一样,安静得有些诡异。简妮闻言心下一沉,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楼顶,脑子里描摹出一间间死气沉沉的病室,像一个又一个吞噬生命的黑洞,当下便感到了惊惕不安。 然而,直到他俩走到那间偏僻的厕所门口,都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只除了—— 厕所门上挂着的一把大锁…… 简妮捏着锁头有些无语,小声喃喃:“怎么办……” 与其说她是在跟田茗诉苦,还不如说她是在向乔一抱怨。 你不是说这间厕所能进去躲的嘛,怎么被人给锁上啦,这可怎么整,要重新找一间吗…… 乔一似乎读到了简妮的埋怨,可他却根本不着急,反而还很是悠闲地在她耳边说:“慌什么,这锁搁你肯定打不开,但是它拦不住某人啊。” “嗯??” 在简妮发愣的时候,田茗就已经取出了装备——一根普普通通的女士发卡,他拍了下简妮的肩膀,示意他靠后站,然后他上前捣鼓了两下,那锁就被他给打开了。 连五秒钟都没用到。 简妮看的眼都直了,佩服得不知该如何用言语表达。 田茗也没跟她墨迹,一把将她拉进了厕所,而后悄无声息地掩上了门。 这间厕所的位置很偏,再加上一直被锁着,近期几乎没有被使用过,所以里面的气味倒没有多难闻,只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简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有“故障!请勿使用!”的白纸,贴到了最靠里的一个隔间上,转头对田茗说道:“我查过了,六点开始每个楼层的护士都会到病室查房,确保家属全部离院无人逗留,我们在她们查房期间就先在这里躲着吧,”她指了下最里面那个小隔间,“不介意吧?” 田茗摇头,表示没关系。 “嗯,那就进来吧。” 他看着简妮推开隔间的小门,钻了进去,动作一点儿都不矫揉造作,觉得这女孩挺神奇的,看起来看年纪也不大,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谁知做事情倒挺稳妥,行动力也强,这一路走来计划得有条不紊,从溜进疗养院至此一切进行的还算顺利。 由于两个人挤在这一处逼仄的地方,田茗多少有些不自在,于是开始没话找话:“那个,门上贴的那东西,能管用么?” “呃,”简妮没想到他上来就质疑自己,瞥过眼不让他看到她眼底的不耐烦,低声说:“能挡就挡,挡不住那就权当咱俩倒霉。” 说完,就转过头望向窗外,一副不愿意再搭理田茗的样子。 简妮心里想,我管它管不管用,反正有乔一在,他是不会让她被逮到的。 田茗看出简妮不高兴了,暗骂自己太蠢,怎么就挑了这么个错误的话题。好像从进入疗养院到现在,他也就是开了一把锁,别的什么都没干,一直靠简妮来打头阵。 光是这么想想,田茗就觉得无比惭愧,自己什么时候要靠一个女孩子来挡在前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