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能无限拉长时间的流逝的速度，尤其是在这种沉默又尴尬的时候。　　田茗觉得已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周遭依旧安静得如同坠入了另一个时空。　　简妮一直保持望向窗外的姿势，看起来很是温柔恬静的模样，然而实际上，她正在聆听着乔一的“传音入密”。　　“要分头行动吗？”田茗对着简妮的背影问道。　　他这一声突然打断了乔一的话，彼时他正在跟她细致分析哪里能找到G-93线索的概率更大。　　简妮转身，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她摇头，说：“最好别，楼里七点以后有巡逻的保安，要是两个人分头走，被逮到的几率就增大了。”　　田茗想想也是，而且她是女孩子，要真出什么事，对她的影响肯定重过自己。　　他的底子已经不清白了，再添点案底也不怕什么，但是她……　　他冷不丁又瞄了简妮一眼，见她眼底茫茫然一片，跟她刚刚各种有主见的表现完全相反，完全不见之前的利落果决，他甚至都觉得她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了。　　事实上，简妮还在听取乔一的建议，根据他刚刚放出精神力探索后的结果，楼里肯定存放着G-93，大概在四楼或五楼的位置，具体在哪儿，还得等她们一会儿上楼之后才能探明。　　由于获取信息完全不对等，再加上乔一这个“超级挂逼”的存在，田茗已经完全困惑了，他发现自己看不懂简妮了。　　然而田茗的这种状态，却是乔一乐见其成的。　　对于他而言，与其去在意楼里的那些保安跟医生，眼前的田茗才像是那个更大的威胁。也正因此，在田茗向简妮表示出更多兴趣之前，乔一就一直在抓着简妮说这说那，一句接一句地霸占着她的耳朵，不给对方更多去了解简妮的机会，尽管这是只属于简妮与田茗单独相处的时间。　　可乔一却偏要做那个聒噪的“第三者”，横亘在简妮跟田茗之间，阻断她们继续接触的　　可能。可他在最初的时候还都言之有物，越说到后面就开始东拉西扯了，简妮听得实在头大，萎靡地靠在了隔间的门上，脑袋上如同绑了个紧箍咒，而那个虚空之中的“唐长老”还在喋喋不休。　　简妮的没精打采放在田茗眼里就成了另一种解读，他觉得她是在抵触他，不愿同他有过多交流。这种无声的抗拒，怎么说呢，有点儿伤人，毕竟他们年龄相仿，在他看来还有着共同的身世背景，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对自己这么冷淡，除了正事外一丁点接近的想法都没有。　　除了不停在简妮耳边“念咒”，乔一还分出一少部分精力去盯梢田茗，直到发现他也微微侧过身，垂着眼眸倚在墙壁上，虽然百无聊赖，但没再憧憬一些他不该憧憬的东西。　　即使在狭小的厕所隔间，田茗和简妮之间还是隔了老大一段距离，且从肢体语言上看，互相并没有要进一步了解对方的意思。他这才放心地“哼”了一声，终止了对简妮耳朵的“摧残”。　　见到自己亲手制造出的局面，乔一还是挺满意的。他很清楚自己对简妮有一种不明原因的占有欲或者控制欲一样的情感，这种情感萌芽于他尚未见到真实的简妮之前，可能是在她的某一篇日记里，可能是她某一片衣角残留的气味，也可能来自于简母给他看过的简妮小时候的视频影像记录，他无法追溯源头，却相当确定它的存在。　　她是柔软的，脆弱的，也是聪慧的，坚韧的，是唯一能让他产生兴趣的。最重要的是，她是存在的，而且是仅仅存在于他的生命中的。　　所以，至少在完成所有任务之前，简妮只能是“属于”他的，她只能由他来拯救，也只能由他来□□，其他那些愚蠢而渺小的人类，就是连觊觎的机会都不要想！　　简妮对乔一的这些心理活动毫无所知，只是庆幸他总算是停下来了，再唠叨下去，她耳朵就要出茧子了。真是没想到，这么点大的小男生，啰嗦起来的本事倒是比大爷大妈们都要厉害。　　将近两个小时，她二人再无交流，外面也没有任何动静，除了六点半的时候从走廊上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脚步声，但来的人也只是进了几间诊疗室查看，并没有要进厕所检查的意思，差不多过了十分钟后就又寂静无声了。　　简妮紧张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跳转到19时，乔一的声音也恰好响起：“我先去解决掉保安室的监控问题，不出意外五分钟之后你就可以出来了，注意先在一层跟二层转转，这两层几乎没有值班的人，保安会从六楼开始巡逻，不闹出大动静他是发现不了你们的。”　　简妮对着空气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接着乔一的声音消失，简妮甚至没有任何感觉与预兆，他就已经“离开”了。　　田茗看时间到晚上七点了，即使再别扭，还是上前两步，凑近了她问道：“走吗？”　　简妮不敢违拗乔一的意思，说是等五分钟，那就还是等五分钟再行事最靠谱，况且，他那边监控关没关上还不知道呢。于是简妮也没拿正眼看田茗，只是从厕所隔间走了出来，装作伏在门边听外面声音的样子，压低声音回说：“再等等，我先听下外面的情况是不是安全。”　　反正五分钟也不长，她们这么久都等过来了，等这几分钟也没什么大不了。　　简妮静静等待，而乔一也没让她久等，大概才三分钟左右，他就回来了。　　“都解决了，出来吧。”　　简妮心头一松，身体从门上快速弹了回来，她拉开门，对田茗说道：“没问题了，很安全，我们走吧。”　　田茗不疑有他，紧跟着简妮走出了厕所。　　“我们先在二楼找找吧，保安每晚从六楼往下巡逻，短时间内我们碰不到他的。”简妮将乔一告诉她的再转述给田茗。　　“这你都知道，”他感到不可思议，“我怎么感觉我来过这么多年的元山疗养院，都没你摸得清楚。”　　简妮含糊地应了一声，闷头搜索每间能打开的房间，完全不在他那句不知是否有深意的话上多做流连。　　田茗见她一直不说话，也不再言语，默默地把那几间上了锁的房间给打开了，像简妮一样钻进去东翻西找。　　他们就这样把一楼跟二楼翻了个遍，根本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线索，不过这也在简妮的意料之中，乔一说过，那东西大概率在四楼或五楼，等一会儿保安下来了，她们再上去，正好跟他错开，不用担心被发现。　　简妮从一间耳鼻喉的监察室中退了出来，跟田茗耸了耸肩，做了个一无所获的动作。　　田茗见此，眼里并无波澜，他竖起食指做了个朝上的手势，简妮意会，忙移开视线，静等乔一给她提示。　　“再等一分钟，直接上六楼。”　　于是简妮又开始演戏了。　　“啊，那个房间你是什么时候打开的啊？我好像还没进去看过……”她朝一间之前上锁后又被田茗破锁而入的检查室走去，心里开始从六十秒开始倒数。　　她假装好奇地在屋子里找了一会儿，默数到一的时候才走出来，无比纯良的说：“唉，怎么什么也没有呢……”　　田茗没所谓的笑笑，“这两层楼从前人来人往的，人多眼杂，想必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藏在这里，我们还是到楼上去找找看吧，尤其是院长办公室之类的地方。”　　“好的。”简妮答应着，跟在田茗身后进入了楼梯间。　　“院长室在六楼右手边最里面那一间，友情提醒一下，里面并没有存放G-93的痕迹，但是有没有保留一些文件资料，就不清楚了，你进去之后可以认真找找。”乔一补充道。　　简妮对着田茗的背影，做了个“知道了”的口型，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回应，周遭只有她跟田茗刻意放得很低很低的脚步声，再没听到乔一有任何交待，不知道是不是又跑出去打探情况去了。　　等她们潜到六层，保安也刚好进入五层巡逻。　　放眼一望，六楼虽然设置了很多病室，但大部分都是给一些离退休干部们预备的，平时住人就不多，最近还留在这里的就更少了，就连护士站都没有留人值守。　　这种时候还住在这没被人接走的，估计这辈子也就交待在这儿了，简妮边走边想。　　在确定了这一层的情况后，她们俩就跟在底下两层活动没什么两样，简妮直奔乔一所说的院长办公室，而田茗却在几间病室外左顾右盼。　　他看简妮理都不理他就跑得老远了，便自行推开一间病室的门，朝里走去。　　跟楼下那些普通病区相比，这间病室面积不小，然而里面只住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此刻静静躺在病床上，如果不是连接在她身上的监控还持续不断地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外，她已同一个死人无异，或者可以称作是尚有余温的“尸体”。田茗在病床前转悠了一圈，那床上的人即使半睁着眼，也依然无知无觉的样子，不能说话，没有反应。　　他凑近了病床上的老人，她浑浊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清醒的迹象，几乎瘦成皮包骨的手背上青筋凸显，不知名的液体正缓缓注入其中，那里面，大概就是维系她的生命所在吧。　　田茗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在他所不知道的最后的日子里，母亲是否也是这样，安静地躺着，无声无息的，走向了生命的终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