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妮闻言，如梦初醒，目光下移，果然见到桌角边躺着的两支透明针管，里面俨然不见任何液体，很明显是已被注入这对及时行乐的野鸳鸯体内。　　只见那一对正纠缠得难解难分，连门外被人窥视了都没有察觉，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这算是抓的现行么……　　简妮连忙录下证据，还不忘把门上标有元山疗养院的牌子给录了进去，一切清楚明了。　　田茗不懂简妮为什么对着那根针管狂拍，被她揪回到楼梯间里后给他好好科普了一番。　　“你看病历的时候一定有看到G-93这种药剂的名字吧？”　　田茗点头。　　“那种药……是违禁的，不仅在国内，在世界范围内都是禁药，我不知道为什么元山疗养院会有这个，但就我所知，这家疗养院正在用这种药做活体试验，你的母亲在过世前，肯定也被注射了这个，我想你在那份病历里已经看过了吧……”　　田茗好像还没回过神来，不知道是想起了母亲的死因还是仍在想着办公室里那一对交缠不休的男女，他呆呆地看着她的眼睛，问：“你确定吗？如果是禁药那屋里那两个人为什么还要主动注射这个？”　　简妮一噎，这要她怎么解释，老实讲打了这种药再那啥之后会嗨到爆炸？　　“你直说这种药能改造基因就好，不用刻意去提那些副加效果。”乔一又上线了，适当的帮她解除了尴尬危机。　　简妮照他说的重复了一遍，田茗只在初听时震惊了一下，之后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办公室内的一场欢爱不知何时结束的，到了后来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隔了半条走廊都能听清女人一断一续的高亢口今叫。　　这也太……肆无忌惮了吧……　　简妮摸了把脸，觉得那上面还隐隐约约透着热度，田茗也没好到哪儿去，两人正在楼梯间干站着不知如何是好，忽听乔一一句：“来了。”　　简妮心头一跳，还不待她问是出了什么事，就听到乔一快速解释道：“快下楼，楼下有条大鱼，这次可是板上钉钉的铁证送到你跟前了。”　　“那，那个”简妮立刻反应过来，向田茗提议：“要不咱们下楼看看吧，好像五楼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在继续待这儿也没什么意义，不如下楼再找找？”　　她边说边要往楼下走，见田茗没什么动静，于是就拖着他的袖子，几乎是半拽着他下楼梯。　　距离四楼还有十几级阶梯，田茗忽听到一阵嘈杂的声响，正由远而近地传了过来，其中夹杂着人紊乱的脚步声、交谈声，还有车轱辘跟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离他们越发近了。他忙反手将慌慌张张的简妮拉到身后，一只胳膊拦住她仍要往下冲的势头，低声阻道：“别过去，前面有人。”　　简妮大骇，心底暗骂乔一不靠谱，要不是被田茗拦着，自己保不准就冲到人家面前去了。　　那一群人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没再往楼梯间这边走，田茗跟简妮放轻脚步慢慢蹭了过来，在离他们五六米的地方止步，躲在楼梯间的一个角落，偷偷打探那些人的底细。　　在走廊上停留的一共有三人，看样子是在等电梯，其中两人均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衣，站在电梯门前互相交谈，八成是疗养院内的医生，还有一个躺在移动病床上，毫无反应，不知是死是活。　　没过多久，电梯就升了上来，那两人人推着病床进入电梯，看都没看简妮她们藏身的角落。　　简妮跟田茗对视了一眼，在电梯门合上后走了出来。她双眼紧盯着正不断变化着的数字，想知道它将会停在哪层，田茗没有说话，安静地替她望风。　　这是要把人给推去哪儿？手术室还是停尸房？简妮手心里冒出一层冷汗，感觉这回绝对是让乔一给坑了……　　屏幕上的数字在一层一层往下跳，直到显示在负一层时才彻底停下来，不再变化。　　“地下一层？”这次是田茗先说了出来。　　简妮脸色很不好的点点头，因为乔一只告诉她这栋楼共有六层，可没说地底下还有一层……　　“看来，这元山疗养院还真是内藏玄机啊……”乔一说。　　简妮浑浑噩噩地跟着田茗下楼，冷不丁听到乔一这么说，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原来他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那等会儿要怎么办？见机行事？试问她有这本事吗？　　从楼梯间下楼最多只能到一层，简妮跟田茗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再下一层的通道，只好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搭乘电梯，好在乔一跟她反馈说底下没有监控也没有人在盯梢，可以安全下去，算是勉强给了简妮一颗定心丸。　　电梯降到负一层的时候，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叮”，吓得简妮瑟缩了下，田茗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越过她率先步出电梯。　　“外面没有人，出来吧。”田茗站在昏暗的走道里，对着电梯内的简妮说道。　　他们俩的角色跟最初相比，仿佛颠倒了过来，简妮反而成了裹足不前的那个，如今就连乔一都摸不清的前方，更是令她感到极大的恐惧，这种恐惧，来源于未知。　　“你愣什么，去就是了，虽然我没查到地下这一层，可我说过不会让你出事，就一定会做到，只要你按我说的做。”　　“嗯。”她轻声应答，告知的却是两个人。　　跟楼上相比，底下的这一层面积并不大，曲曲折折搞得九曲回廊似的，走在其中，好像没有尽头，生怕别人走在这里不会迷路。沿途路过几个房间，并没有上锁，里面也没有人，乔一不时提醒简妮要怎么走，简妮再转达给田茗。虽然这地方跟迷宫一样，但两人却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当一扇上锁的铁门暴露在简妮跟田茗的面前时，两个人俱都松了口气——　　总算是找到了。　　普通的门锁当然挡不住田茗的技艺，跟前几次一样，没两下就被他给打开了。　　“进去直走，接着往左拐，走到尽头再往左拐，唯一亮着的那一间就是了。”　　乔一的声音依旧淡定，简妮照他的指示跟田茗建议，很快就看到了光亮。　　然而在黑暗中的那唯一一抹光源，本该给人带来光明跟安全感，可简妮与田茗却同时心头一凛，如临大敌。　　她们慢慢走近，在离那个房间五米远处停下，田茗让简妮留在原地，独自上前去打探情况。　　“那你，你小心点。”简妮用口型叮嘱道。　　即使走道上一片昏暗，简妮还是看清了田茗眼中那一片坚毅，无声地向她传递着力量。　　他很快就转身走开，悄悄靠近门口，矮着身子贴近门扉，似在倾听里面的动静。简妮立刻掏出手机，打上一句问话：“那里面的人在做什么？我们等会儿要怎么办？”　　“别慌，简妮，”乔一说，隔了会儿才道：“他们刚刚给实验对象注射了G-93，目前正在观察各项生理体征记录数据，等会儿你把田茗喊回来，你们这么做……”　　简妮凝神仔细听，忽然眉毛一拧：“我靠你什么时候放在我身上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她一摸裤子左边的口袋，果然摸出一个扁扁的毛茸茸的东西。　　“你那么傻，我不帮你准备这些，你还指望谁来帮你？”乔一语气里带着鄙夷，明明该是句表达善意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总像是变了味道。　　简妮嘴角一抽，反正也习惯了他这别扭的性格，索性就懒得计较了。　　她手上拿着那个猴子造型的发声玩具，被乔一提醒说别使大力气捏，等会儿找个隐蔽的位置，按响它肚子上的一个开关，这东西就能出声了。　　所以，等下让田茗找个远点的地方把玩具弄出声，这样应该就能引走屋里的一个人，剩下一个人只靠乔一自己就能应付，简妮只需要把证据搞到手就可以了，而且，支走田茗，也不怕把乔一给暴露出来，如此一来，两全其美。　　田茗听了会儿墙根之后来跟简妮反馈，说里面好像是在做手术什么的，专业术语他听不大懂，但那个躺着被推进来的人毋庸置疑，跟过去一段时间死在这里的大部分人一样，都是这间疗养院用来进行人体实验的“小白鼠”。　　简妮借自己的口把乔一的计划道出，并把那个毛绒猴子递给了田茗，对方没表示什么，只有些担心她怕她自己无法解决掉屋里的那个人。简妮谎称自己带了电击器，足以自保，这才打消了田茗的顾虑。　　计划定好，田茗离开，简妮藏在一个拐角，等着他启动的信号发出。　　大概两分钟后，简妮手机振了一下，然后就听到不知从哪儿传过来了一阵嘈杂纷乱的说话声，听着吵吵嚷嚷的，很能唬人。她立刻意识到那是乔一给她的玩具里面发出的声音，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录的，听起来像真的有人要过来一样。　　外面的动静同样惊动了屋里的两人，年长的一个戴眼镜的男医生一脸慌乱，叮嘱年轻的那个待在原地别动，他先出去看看情况再说。　　一切都如同乔一布置好的那样，进行的十分顺利，简妮看到屋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慌慌张张的白色影子，在漆黑一片的走道里看上去十分惹眼。　　那人循着声音的来源而去，殊不知，田茗正守在那里，只等着这只肥兔子主动送上门去。　　“他走了，我们也行动吧。”乔一说。　　“好。”　　简妮看着大敞的门，澄亮的光线从屋内尽洒而出，她嘴上答应着，心里却紧张了起来。　　可还没等她走出黑暗，就听到屋里传来了一声闷响，很像是某个重物倒地的声音。　　“简妮，快进来！”是乔一在唤她。　　她立即明白过来屋里是什么倒在了地上，外面走道上的动静还没有停，就代表田茗还没搞定那个医生，她不敢再耽误，迅速闪进了屋子里。　　简妮乍一走进，便被屋中满目刺眼的白激得闭了下眼睛，她适应了一会儿方能清晰视物，却瞬间就被脚旁的一颗人头给吓了一跳。　　这应该就是那个被留下的年轻医生，简妮往后挪了一步，见那人躺在地上一副昏迷过去的样子，就不再理会了。　　目光一转，她就看到了病床上的人，是个约莫五十多岁的女性，年纪不大，只是容颜憔悴，两颊深陷，面色枯黄，一看就已病入膏肓。　　简妮观察四周，见到不远处的托盘里放着三支针管，一支已经空了，将上面黑色的条码跟数字衬得愈加明显。她一偏头，果然见到正注入那女人手背的液体呈现出幽幽的蓝色。简妮赶紧掏出手机拍摄证据，恰在这时，嘈杂的人声停了下来，简妮的动作顿了一下，乔一立刻说道：“都解决了，没想到那小子还有点本事。”　　那小子那小子的，人家好歹还比你大几岁呢，简妮暗自吐槽。　　田茗很快出现，看到屋中一幕，悄悄松了口气。　　简妮见他平安返回，虽已被乔一告知，仍装作不知道地问了他一句：“都顺利吗？”　　“嗯。”他依旧话不多，应了一声，转而走向那个病床上的人，离近了一望，不免大惊，脱口而出：“廖阿姨？”　　“你认识？”简妮问。　　“这是曾经跟我妈住过一间病室的廖阿姨，”他说着，凑近女人的脸侧，小声问着：“廖阿姨，您醒醒，还记得我吗，我是田茗啊……”　　女人的眼半睁半合，说不上是清醒着还是睡着，过了良久，才听到一声苍老的叹息，仿佛那人正忍受着巨大的疼痛，就连简妮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是……是田茗啊……”那女人艰难地睁开眼，辨认了很久，才勉强从喉咙里吐出一句话来。　　“是，我是，廖阿姨，您怎么成了这幅样子……”田茗声音里带着颤，引得简妮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个“廖阿姨”，不会这么巧刚好知道田茗母亲去世的真相吧……　　“你猜对了……”乔一冷冷地出声，“让他一个人去叙旧吧，你抓紧把那些人留在电脑里没删的实验记录调出来，传到手机里。”　　简妮按他的指示一一照做，没去理会田茗那边的情况，他要知道的其实那份病历已经全都告诉他了，而偶遇的这个女人也只不过是再重复一遍而已。　　女人嘶哑的嗓音飘荡在四周，时断时续，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简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文件传输的进度条，突然听到乔一说：“糟了，有人要过来了！”　　什么？！　　“我就知道那小子办事不牢靠，妈的！”简妮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乔一骂人，但她根本来不及发表任何意见，急忙切断文件传输的连接，压着嗓子朝田茗喊道：“有人来了，田茗，咱们赶紧离开这儿！”　　令简妮崩溃的是，田茗好像压根没听到她的话，他转回头，怔怔望着她的方向，眼中空洞一片。　　她抢上前两步，拽过他的胳膊就要拉着他离开，却没想到根本没有拽动他分毫。　　“你在愣什么？我说有人要过来了！”简妮急出一身冷汗，低头一看，原来是病床上的女人死死抓着田茗的胳膊不放，嘴唇翕动间，简妮听到：“求求你，让我死吧，太疼了，我太疼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