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成帝脸色青了又白,他哆嗦着手:“这又是谁在宫门外喧哗?”
古齐月上前,拱手道:“陛下稍安勿躁,奴婢前去一观。”
荣成帝挥了挥手,脸上仍是未尽的怒气。
虞兰川此刻再也无法忍耐,他起身上前,跪于于言正身侧不远处,高声道:“陛下,微臣有一事启奏!”
“讲!”
“张覃大人昨日将八名学子的供词交与微臣,请微臣送去都察院监让其签字画押,但……”
“但什么?”荣成帝面上不耐。
“但学子说,供词上所言均不符其意,是以不愿画押,如此一来,此案仍有疑啊!”
他言毕,再不开口。
殿中落针可闻。
众朝臣大气都不敢出,只有于言正负手站在殿中,脊背挺直。
荣成帝头更疼了,他扶着额,只觉额上突突直跳!
怎么虞兰川也要来凑一脚!
张覃想说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对,只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东华门外,百名学子群情激愤,宫门外的兵士起初还阻拦一番,但随之而来的是更为激烈的反抗,他们似乎已被压抑了很久,此番终于找到宣泄之法。
怕闹出人命,兵士们到底留了情。
那高呼声引来无数围观的百姓,见状无不动容。
容昭与明砚舟站在人群之外,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心下也颇有些热血沸腾。
“看来此法已奏效,就是不知是否足以让陛下释放那几名学子。”容昭身着浅紫色罗裙,发上仅簪一只海棠花珠钗,气质清冷。
明砚舟负手立于她身旁,余光中是她清秀的侧脸,闻言勾起嘴角:“如何想到的?”
“说起来还得多谢那幕后之人。”
“怎么说?”
容昭抬起眼望向他,目光狡黠:“他既能以家国大义煽动那八名学子写檄文诘问陛下,那我同样也可以借手中的笔煽动学子。写下的文字是救人还是杀人,均在执笔之人一念之间。只不过我的目的是救人,却不知他到底是何目的了。”
明砚舟闻言,缓缓笑起来:“是这个道理,我此前只知道你的画颇好,如今看来还是我太过片面了。”
“听起来似乎是夸赞?”
“我的话竟如此含蓄吗?”他笑道。
容昭眼睫弯起。
古齐月远远地便看见了东华门外站着的人群,顿时也有些错愕。
“汴京血曾热……”
那些学子高喊着的话语涌进他的耳朵。
古齐月拧着眉往外走。
兵士见他走来,顿时俯身行礼。
古齐月指了指门外:“发生何事了?”
“这似乎是各大学院的学子,不知受何人煽动,在此吵闹。是下官办事不力,请大人责罚!”
“受人煽动?”
“是!”
“何以见得?”
那兵士手忙脚乱地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好的纸,恭敬地递过去:“这是他们手中举着的物什,下官从一学子手中抢来的,还请大人一观。”
古齐月皱着眉,抬手从他手中接过,又瞥了那群学子一眼,这才打开。
墨香淡淡,笔力遒劲。
还未看清内容,他便先暗暗叹了声:“好字!”
纸上满是折痕,但依旧不损其风骨。
一字一句映入眼帘,他呼吸一滞,不由地攥紧了手中的纸上。
比那封檄文,用词更犀利,可谓毫不留情!
那强烈的讽刺意味扑面而来。
字数虽不多,但每个字都在戳大胤、戳君王及百官的脊梁骨!
古齐月隐隐弯起唇角,手中的纸倏然合拢,敛于袖中。
他抬头望向外面越来越多的人群,眼里浮起几不可察的笑意。
有了这道文书,看来,那八名学子如今不用死了。
“把守好宫门,切记不能伤这些学子半分!”古齐月低声吩咐完,这才转身往金銮殿走。
眼里不由地浮现出那几行文字,他挑了挑眉。
荣成帝等了半晌,朝殿外张望了数次,这才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远行而来。
殿中之人自然也见到了,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发生何事了?”张覃拽了拽柳青河的衣袍。
两人品阶相同,私交又好,自然站得近些。
“我如何知道?”柳青河没好气道,随后又转头看向那站得笔直的于言正,低声咒骂了一句:“这老匹夫!”
“你轻声些,仔细被他那些学生谏你口德不修!”
柳青河这才住嘴。
古齐月已行至殿外,一撩衣袍,抬腿便跨了进来,随后在殿中拜倒,高声道:“回陛下,外头是汴京城各大书院的学子闹事!”
于言正闻言,抬眼望向他,面露震惊之色。
“学子又闹事?”荣成帝只觉得头更疼了。
古齐月颔首,脸色纠结,似乎颇有难以启齿之感。
“古大人别卖关子了,快说吧!”延亲王面有不耐,顿时开口催促。
“是啊,古大人快快说来!”恪亲王接着道。
荣成帝仅有两位皇子在世,延亲王明德,恪亲王明历。
但仍未册封太子。
“各大书院的学子聚集在东华门口,手中皆拿着这样的文书,”古齐月呈上那张普通的纸,继续道:“他们口中高声喊的,便是其中的一句煽动之言。”
陈让将文书递给荣成帝,随后退立至一旁,余光中看着帝王不耐烦地打开,未读几句便脸色大变!
荣成帝只觉气血倒流,他浑身不受抑制地颤抖起来!
似乎不敢相信一般,他又读了一遍。
随后扬起那张纸,颤声道:“可有抓到写此文书之人?”
古齐月闻言顿时俯身拜倒:“尚未!”
“那还等什么!挖地三尺都要把他抓来,抓到他……”他猛地喘了口粗气:“抓到他,朕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朝中众臣均被君王的语气骇住,但又隐隐有些好奇:这纸上到底写了什么,竟令帝王如此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