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嘈杂渐渐消失,许君乐想把秦宇川的手拂开,一阵熟悉的香飘过来时,连带着一只细腻好看的手出现在他的眼前。
许君乐认得这手,它曾温柔的抚摸一匹看起来经历过许多磨难的马,也曾灵巧的把他打了死结的鞋带解开,系了一个漂亮服帖的蝴蝶结……
"小孩,到你了。"手的主人说。
许君乐一抬头就撞进了纪萧笙的眼眸,那双里面盛着湖水与月光的眼睛。许君乐和所有经过这双眼凝视的人一样,一次又一次的让自己迷失在被这片风光霁月里。
可现在,他望着它们时在想,你呢?你也是这样的人吗?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吗?
他心里发酸,低下头。
秦宇川的手已经从他手臂上移开,他又重新变得自由了。
"抱歉。"许君乐小声说道,摇着头往后退了两步,快速的逃走了。
许君乐决心离开这里,长假也快过完了,他开始想念他的朋友们,想念自己的地下室,昨日咖啡馆,三楼的电影院,有烟瘾的教授,甚至是冷漠的宋优悠,他如此的想念他们。
回去后如果朋友们问起伦敦,他一定会皱着眉说:"哦,你问那个鬼地方啊……"
他决心用这个句式开头……
电梯打开,他靠着墙壁走在长廊的后地毯上,远远看见他的房门前站着一个人,他只看了一眼背影就认出来人,不,只给他一根头发丝他也能认出她来的,他的心里控制不住的一阵狂喜,"优悠姐!"
宋优悠从手机上抬起头,她戴着一顶很大的渔夫帽,涂着浆果色唇膏的嘴唇扬了扬。
许君乐像是疯了一样飞奔向她,他冲上去用力的抱了抱,放开,脸上是巨大的惊喜,"你怎么来了?"
"有点事。"她说。
她一直这样,从来不同他说明具体的事宜,两三个字就算是对他的交代了,许君乐此刻没心思计较这些。
许君乐拿出钥匙打开房门,正想着要和她好好聊一聊,宋优悠说:"我就不进去了,我就是来看看你怎么样,我助理还在等我,你再来晚一些我也等不了了。"
"半个小时也不行吗?"许君乐一场欢喜这么快就被落空,有些不甘。
"君乐,我是真有工作。"她说,她眼睛藏在帽子下面看不清。
"五分钟……"
"君乐……"她有些无奈,"这样吧,明天我工作结束后,我们可以出去走走,可以吗?"
许君乐扶着房门,黯淡的脸总算被点亮了一些,"那我送你,你住哪里?"
宋优悠打了个“停”的手势,"不用了,听说你今天替唐甜给秦宇川当了一天的助理,早点休息吧,我们明天见,好吗?"
她的帽子遮住她大半张脸,看起来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把一切绝情的话说的合情合理是她的天赋。
许君乐把手从门边放下来,他的心很快的冷却下来,靠在门框上看着她渐渐走远……
电梯开了,她走了进去,电梯门关上。
如果不是空气里残留的香水味,他会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说不上是好还是坏的梦。
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过了一会空气里的香水味也消失了。
许君乐靠着宋优悠一个明天见的口头承诺是无法渡过这个夜晚的,他太累了,来伦敦的每个夜晚对他来说都是一场谋杀,他痛恨自己的孱弱,一个空无一人寂静的房间就能毁掉他。
他走进房间把门关上,琢磨着该去哪里消磨时间,手机突然铃声大作吓了他一跳,屏幕显示陈子明——他的同学兼半年的寝室室友,可惜后来他因为要打工不方便,搬出去住了。
他接通电话,都不用开免提,陈子明的大嗓门就已经传开了,"兄弟,什么时候回来?大英帝国怎么样?乐不思蜀了吧,都不记得回你爸爸的微信。"
许君乐从茶几上捡起烟和打火机,坐在沙发上点燃,"我爸爸?不认识,应该早死了吧,要不送你去见他,你自己去问问?"
"哎呀,你这都当gay了,说话还是这么不好听,啧。"
许君乐听到熟悉的声音轻松很多,"老子敲碎你天灵盖时,说话应该会好听点。"
"呃……别这么暴力,我他妈真害怕你犯罪,咱们群的消息你好久没回,看你游戏也好久没上了。"
"今天确实手痒想找个人打架来着……"他说,"我这两天有些忙,也不怎么上微信,你打电话就因为这?"
陈子明的音调开始下沉了一些,"那啥,黎焕最近总来找我,问你去哪了?"
他语速变快,"他都找到我家了,卧槽,我那天帮我妈买酱油一回头看到他静悄悄的站我后面,真差点吓尿了。"
许君乐听到黎焕的名字愣了愣,过了一会才说:"你行不行啊,陈子明,就这就吓尿了?那你告诉他我在哪里了没?"
他差点忘了还有黎焕这茬,这狗屁生活,过了一关又一关,都没个头的。许君乐烦躁的把头发扒拉成鸡窝的样子。
"废话,这我哪能告诉他,我就是觉得,黎焕这人,精神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我不知拉黑了他多少个号码。"许君乐说着,门铃响起来,有敲门声。
他看了看手机时间,谁会这个点来找他?
许君乐把免提关掉,举着手机去开门,手机里陈子明声音犹疑,"我去问了问他们系的同学,你猜怎么着?"
许君乐打开门,看清来人,相是见了鬼一样,"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