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王太后与罗奇用餐的餐厅里,商队老者带着三名随从走进包间,帝国财政部的大胖子罗湛早已等候多时,密集的汗水洇透领口,因而黄卷起边,略显得有几分尴尬。
“在下从北方来,是太子帐下的少辅大臣多斯麦。”老者友好地微微一躬,在桌子一头坐下。
罗湛裤裆子都是汗,不方便起身,只好点点头笑道:“鄙人是财政部的罗湛。”
在他们身后的房间,端坐着王太后和罗奇,特设的单薄隔板让对话清晰地传入耳中。
“条件简陋了些,还望贵使多担待啊。”罗湛呵呵笑着,率先举杯。
多斯麦品了一口,唇舌间的丝丝辣味使面皮骤然红了一圈:“大人客气了,我是代表太子殿下的私人出访,并非帝国正式使节,自然官面上的礼节从简,有些话也好直说,不必绕弯子了。”
“您说的绕弯子是指?”胖子狡黠地眯起眼明知故问。
“自然是贸易紧缩后两国间的冲突。”多斯麦果然单刀直入,毫无避讳:“其实我国并无灾害,实施贸易紧缩只是给好战的热血派一个明面上的交代罢了,用钱能解决的问题,自然还是免动刀兵的好。”
“哎呀呀,大人误会了吧,在下只是财政部的,专门和钱打交道,那些刀兵什么的,提起来吓死人了。”罗湛呵呵笑着摆手说着,目光却渐渐显出凌厉:“但我觉得,和钱过不去,才是大问题。我想请问大人,贵国太子殿下对热血派交代了,对我们又该如何交代呢?”
“大人自是知道,太子殿下的本意当然是愿意恪守两国和睦协定。”多斯麦也笑得很自然,一边为谈判对手斟满酒,一边徐徐说道:“然而,太子继位总有些小波折,所以还想请大人在王室面前多美言几句,待太子殿下继承大统、大权在握,自然一切循照旧例,此次给贵国造成的损失,自然也可以协商补偿。”
“口惠而实不至,拖延时间罢了。”打发多斯麦走后,王太后对罗奇、罗湛说道。
“属下觉得此次私访还有一层意思。”罗湛挺着酒足饭饱的大肚腩,谨慎地说道:“对方似乎想提醒我们,今后北方帝国的当家人只能是太子。”
“呵呵,自己家务事竟跑到敌国来讨公道,也是天真!”罗奇呵呵笑出声来。
王太后接着冷笑道:“不过,倒是多亏这傻子提醒,我才想起来,他们的小公主格云桑奇可是流着一半东方帝国的血呢。”
“可惜我们和她没有打过交道,不好攀交情啊。”罗奇微微叹息了一句。
沿着熔岩河走了四天,河水在夏日蒸腾了不少,好多地方露出河床,仿佛张开了干渴的嘴,等着甘霖雨露的滋润。在大河更往东去入海的一个渡口,暴发小队舍开水路,转而向北又走了二十多公里,终于看到了梨山镇。
这是座伫立在山岗上的小镇,大多数人家都把屋顶刷成了灰白色,与它处并无太大区别,大约过了夏伏,又到了农忙的时候,路上时时驶过马车去,扬起漫天尘埃。岗下则是大片农田,许多都拿来种植果树,小麦油菜什么的倒是很少。望着镇外散落的几户民房,弥乐神情不大好,就连歌也不肯和大家一起唱了。
“那里是你家?”麦儿猜到弥乐不开心的原因,悄悄问道。
弥乐点点头,视线也慢慢从那里移开,长长的睫毛在眼眶子上扑朔迷离,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都到家了,回去看看呗!”鹿小道又不知道怎么听见,马上跳出来指手画脚,越粗代庖地想要指挥黎莱向那些房屋奔去。
“我不想回去。”弥乐说着咬紧嘴唇,但说话并不那么坚决。
“去打个招呼就走,说不定能混顿饭吃!”鹿小道兴高采烈地说:“你看,地里种了这许多果树,吃完叫你老娘弄个水果拼盘啥的,美滋滋!”
“停下停下!”忽然田里钻出个农妇,手里拿着耙子,愤怒地挡住去路:“谁让你们过来的?没看见果树都让你们踩坏了好些!赔……”
“妈……是我。”弥乐突然出声喊道,身体都有些颤抖。
“弥乐?”农妇如同见了鬼一般,连退好几步,却又马上冲了过来:“赶紧走,别让你爸看见!以后千万别回来了!——你怎么样?嫁人了没有?”
“没……”弥乐落了两行泪,又一把擦去:“我现在当了冒险者啦,和这些好朋友一起。”
“弥乐她妈,有饭吃吗?”鹿小道不识趣地笑眯眯问道。
农妇顿时瞪圆了眼喝道:“还想吃饭?先把果树钱赔来再说!”
“抱歉,突然想起来还有急事,你们有话以后慢慢聊,我们先走啦!扯呼扯呼!”赫蒂听不得赔钱二字,连忙让黎莱掉头,一溜烟跑上了山岗上的镇子里。
镇子不大,前前后后不过百来户人家,而且米妮也留下了详细地址,很快暴发小队就找上了门来。米妮在冒险任务中断了条胳膊,这时装了个假肢,虽然不大灵活,但总算弥补了些外形上的缺陷。见到暴发小队不请自来,米妮十分开心,让小队浩浩荡荡地开进了自己十平米的租赁房。
屋内面积小,陈设也意外地破旧,被褥虽浆洗得干净,却打满补丁,桌子也仅靠三条腿在勉强支撑。眼见米妮窘迫的现状,赫蒂也打消了吃大户打秋风的预期,偷偷给米尔鲁鲁塞了二十个银币,让她出去置办酒菜,尤其是阿糯心心念念、寤寐思之的梨花小猪肉。
“我以为你回来后该结婚了呢。”凳子不够,奥莉雅只能抱臂贴墙靠着门框说话,与另一侧站着的赫蒂活像一对门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