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不过二十岁,还叫做花蟒姑娘,后来年月一天天过去,花蟒姑娘变成了花蟒大姑,美少女熬成了恶婆婆。她满以为如今年轻人淡漠往事,早不记得自己,可眼前这大脸盘子竟然知道,且把自己视为偶像,让花蟒大姑不禁心酸之余,又感欣慰。当然她并不知道鹿小道肚皮里那点存货全在说书先生的嘴皮上,夸大虚浮的成分自然不少。但年纪大了便耳顺,好话听来总是顺耳。
“你这小红斗篷是朱砂红的吧?”花蟒大姑笑道:“那叫朱砂会,不叫杀猪会,以后切莫叫错,让人笑话!”
“偶、偶像还认识那、那位老太太?”鹿小道瞪大眼,一脸盘子的敬仰盛都盛不下:“要我说,您比她厉害多啦!她一个人挑战过钻石级的天霸花鱼吗?她一把刀杀遍了厉鬼镇的前后三十六条街吗?她敢霸占王室厨房六十七天,吓得国王、王太后跑出去吃饭吗?”鹿小道一口气说了好些,虽有些夸张的成分,然而都是江湖流传的关于花蟒大姑的过往事迹,她竟是倒背如流。
“你这孩子倒是乖巧得很!”花蟒大姑两眼放光,喜不自禁摸起鹿小道的扁包子脸,弥乐从来没想过会有人用乖巧这词来形容这厮,顿感一阵恶寒。
“以后也别老是喊偶像啥的,听的怪别扭。”花蟒大姑语气温柔地说道:“论年纪,你该叫奶奶,说心里高兴,你该喊姐姐——咱们取个中,你叫我姑姑就好。”
“姑姑!亲、亲大姑哎!”鹿小道见杆就爬,不由分说一骨碌滚进花蟒大姑怀里,像是冬天窝在火盆边撒欢的猫,就差在主人手掌“喵喵”舔上两口。
“但是他们怎么敢把您关在这儿?!我找他们说理去!”鹿小道愤愤不平地伸脚踢踢铁栏杆。
“老娘做完任务,一时好奇,往西边多走了百余公里。”花蟒大姑见鹿小道懵然无知的样子,又只好耐心解释道:“西郡讨伐任务是有限定范围的,走远了就会被那帮守军给盯上。老娘自是不管!”
“姑姑威武!”鹿小道又是一阵吹捧,全然不顾彼此深陷囹圄的尴尬,只是极力贬低西方军如何不堪,自不是姑姑一根小拇指之敌云云。
盲目崇拜的话谁都爱听,花蟒大姑也并不例外,在暖洋洋如春风般的阿谀奉承中,越发觉得这张扁脸很是讨喜,笑道:“朱砂红那妞一向自视甚高,不想竟看得上你,让姑姑瞧瞧,是什么样的好根骨?”说着,她伸手在鹿小道肩背一摸,不由愣住:“身形如此僵硬,怎做得好刺客?”
“老娘……我、我不是刺客,她才是!”鹿小道指指弥乐,又点着自己鼻子道:“我是近战法师!”
“法师,还是近战的?还真少有!”花蟒大姑明显给忽悠瘸了,大笑道:“既是近战,姑姑给你松松筋骨,身体板硬实了才不吃亏!”
关押所外,麦儿和米尔鲁鲁在墙根下守了半日,就怕鹿小道暗中吃苦。初时还听见鹿小道大呼小叫,后面渐渐没了声音,不由得担心不已。正疑惑间,忽听见鹿小道连连惨呼,还隐约叫着什么:“放手放手!……拼死也不弄了……疼疼疼,胳膊要废了!……救命啊,救人啊……出人命啦!……弥乐,帮忙帮忙,老娘要死啦……”
二人听得心惊肉跳,不知鹿小道遭了多大罪。
“麦儿,我、我们杀进去救人?”米尔鲁鲁小声说道:“不如先去没人的地方,等我先把枪拿出来,家伙实在太长,掏出来容易给人看见……”
麦儿也急得六神无主,却正好看见一个军士急急忙忙从里面出来,麦儿定了定神,鼓起勇气上前说道:“请问是不是在拷打刚关进去的两个人?请尊重犯人的人权,审问也不能动用大刑……”
军士偏偏头,古怪的眼色打量着神色慌张的两人,说道:“谁说拷打了?那小家伙进去就认了亲戚,如今聊得正开心呢。”
“认亲戚?”麦儿挠挠头,不解道:“那怎么里面一片惨叫?”
军士笑起来:“那小家伙非说自己是什么近战法师,如今她新认的姑姑正帮她松松骨头,起先还号称自己是什么硬汉子,不怕疼,才掰了两下就怂了。”
“姑姑?请问里面还关着谁?”听闻鹿小道并没遭罪,麦儿松了口气才又问道。
这回却轮到军士慌了,絮絮叨叨地说:“哎呀,光顾瞎聊耽误了工夫!正为这事着急呢!里面那位是花蟒大姑,进来时也不肯报个名号,谁也不知道,竟然关了这些日子……她老人家倒是好吃好睡,把这里当免费旅店了……其实这些和你们说不着,我得赶紧去报告队长,关了这么个老祖宗在里面,想来他也要头大!还是想办法早早放了好,嗯,放了最好!”
说着,军士一拱手匆匆而去。望着那一溜小跑的背影,麦儿心里大石终于落地,便与米尔鲁鲁说道:“听鹿小道吹嘘过好多次花蟒大姑的事情,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偶像啦!这是好事啊,我们一起给她加加油!”
牢房里,鹿小道正被撅着双臂,脸上满是凄苦,只听得外面传来一阵阵大呼小叫:“鹿小道,加油!见了偶像要加油努力!”
“鹿小道,撑住!只是松松骨头罢了,想想给你偷的那只鸡,骨头都让嚼烂了,人家也没吭一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