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州池里走动的宫娥内侍,早将公主的动向禀进了瑶光殿,晴眉和鹿梦、常安就抱着猫儿狗儿的在门前偷看,见公主的一抹纤影倚靠在沈穆的肩侧,而往日不苟言笑的沈统领却眉眼生笑,二人一路行来,简直是一双天造地设的玉人。
晴眉不由得感叹,“……若是能早早地互表心意,咱们就能在公主府里不动弹。那些小东小西,我足足收拾了一整日,脖子后边都累出了火疖子。”
“可不是,原就是天老爷亲手促成的一段儿姻缘,兜兜转转还是要在一起。”鹿梦抱着狗儿痴痴的看,“可见话本里说的故事都是真的,天赐的姻缘最大。”
常安平日里畏惧沈穆的肃杀之气,此时见他同公主在一起,笑的眼眉不见的样子,免不得偷笑。
“昨日我去公主府取狗,驸马坐在檐下,眼眉不是的,吓得我腿直打颤,好在我堪破了驸马的心思,把裴谏垣入宫的事照实说了,驸马当时的样子就不对了,忧伤的像角落里独自结网的蜘蛛。”
这个比喻着实新鲜好笑,三个人都偷偷笑了起来,再往那头看,公主与驸马还靠在一起絮语不停,那画面委实好看。
“说起来,媒人可是曼度国的小国主。她一个女儿家,千里万里的渡海来到这里,竟是使尽了浑身力气撮合公主与驸马,倘或不是她打着滚儿的要看这个看那个,公主与驸马可走不到这一步。”
“那也得遇上对的人,试想一下,若是对象换成裴谏垣,或是那个阴险小人林善方,公主怕是做戏都浮于表面,潦潦草草的应付一下。”
“起先不就说,做一日的戏,叫二大王打发国主走就是——”
三人这么聊着,眼见着公主与驸马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只将视线收回去,各忙各事去了。
这一头公主与沈穆细语呢喃,春情堕懒,那一厢二大王的王府外,灯火稀稀,夜色幽深,王府大门忽然开启,从里头冲出来一匹高头骏马,二大王李灵均执缰骑行,飞也似得往国宾馆的方向驶去。
他这两日心煎难耐,只觉得一生中最艰难的日子都不过如此,一颗心被天杀的一阐提牵动着,想一下就拽动千万次,心都被拽的稀碎。
说起来真是匪夷所思,若不是顾忌着阿耶是天子,李灵均非要去问问阿耶:咱们家祖上,有没有男人爱上男人的先例?
他沉迷于吹唢呐,已经叫阿耶不满,每次看向他的眼神,都很鄙夷,若是再叫阿耶知道他喜欢上一个男人,还是个外国的男人,恐怕要活剐了他。
可他能怎么办呢?爱情来的就是这么出其不意,一阐提这个外国混蛋,偏偏又原始又野性,活生生把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失魂落魄,魂不附体。
昨儿夜里,他一口气扇了自己三十多个嘴巴子,都没有停止想小提。
他开始回忆自己的一生,虽然痴迷吹唢呐,分不出心神勾三搭四,可他明明记得,三年前,他还是喜欢过一个女儿家的。
那女儿家从西北到神都探亲,进神都的路上同他相遇,李灵均同她相谈甚欢,却知晓她年底就要嫁人,便将这份情愫搁下了。
那时候,他还是喜欢女儿家的啊。
怎么忽然就转变了?
他想不明白,无法克制,今夜委实相思难耐,灌了两碗酒之后,骑马就往国宾馆去了。
不管了,不管了,横竖阿耶看他的眼神也不友善,再不友善一点也无妨,如果小提接受他,他就跟着他去海外,如果小提不接受他,他就……
就一根白绫结果了自己!
可惜没人给自己吹送行的唢呐了。
到了国宾馆门口,夜色还是深不可测,门口的守卫打着瞌睡,听见马蹄声后警觉起来,再看到是二大王,又都放松下去。
李灵均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了后院,小提屋里的灯意外地还亮着,灯色把一个人影投射在窗纸上,小巧可爱的脑袋,长的像麻糖片子的头发,灯影一动,影子就张牙舞爪起来。
李灵均心里有鬼,那影子一乱动,他就慌了,脚下踩了花叶,沙沙几声。
惊动了屋里人,小提一把推开了窗子,向外探看,看见李灵均之后,惊喜地唤他来。
“二大王,你怎么半夜来了?想我了?你这么偷偷摸摸的,我还以为见鬼了呢!”
李灵均保持着惊恐的姿态,见鬼似的看她,一时才垂头丧气地说道:“想你和见鬼也没两样。”
小提却很开心,从窗子里探出来,两只手大开着欢迎他。
“我这两日一直和小鹅在一起,一直没功夫想你,不过方才我准备睡了,倒是想了你很久。前日在大殿外,我听到你鬼哭神嚎的声音了,就知道你在担心我,快进来,我们通宵达旦,彻夜长谈。”
月下看小提,越看越诡异。
李灵均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觉得哪里怪怪的,狐疑地走到窗下,左打量右打量,最后把视线落在小提的衣着上,一贯喜欢带粑粑帽、穿的严密不透风的小提,今日不仅长发垂肩、耳坠摇曳,衣襟也敞开的很多,再往下看,竟有一道可疑的浅沟。
“香云纱、珊瑚耳坠,还抹了口脂——”李灵均惊恐地连连后退,“小提,你这个异域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