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庄公被订上了个反判之刑,他走后,府中大乱,家中没有主事的人,栗夫人终日以泪洗面,身体一天比一天消瘦,也无心好好照顾双印,家中有的佣人看这种光景,很多为了生活就离开了。一些人也开始说三说四。 淑娘看府中这些事有天去找黄夫人,让黄夫人拿主意。朱婆在这个家是出不来好主意的,她说家里没个男人不行,这都乱成粥了。怎么也得有个理事的。她对黄夫人说:“夫人该是你做主的时候了,把你侄子黄福叫来吧,过日子免不了家中不出事的,大事小事也得有个男人疏通疏通。”于是朱婆跑到黄家,就把黄福找来了。黄福自然万分乐意的,平日里庄公在家他想过来也没有胆量,现在这样的时机怎么会放过。平日好吃懒坐惯了,到了庄家俨然一步登天当了主人。府中人都怕他,相夫人身边的丫环被他找个由头撵回了家,相夫人去找他,他躲了不见,又去找了黄夫人说:“老爷不在,家里的佣人如果不愿意留下来的,就给点银两打发了,如今老爷也没了俸禄,这样人少些,用度也就少了了,以后我们还是节省些吧。”虽是不舍那些姑娘,却也是无奈,只偷偷的多给了些银两。几日后黄福看到佣人越来越少,找他姑姑问了问。黄夫人说了她和栗夫人的想法。黄福心中极是不满,于是开始整日找别扭。朱婆看出他的心思,对他说:“庄家已是劫数到了,老爷虽是死罪逃了,却去了岭南,怕是有去无回了,这庄家以后大小事得有黄少爷做主,你自己也得有个盘算,好好安排这个家,你姑母虽是夫人,却没个半儿一女,以后不就是得指望你了。”黄福心里一动。说道:“那不是还有一个小崽子吗?听说还有个小姐。”朱婆笑道:“少爷您真是糊涂,自古办大事的人都心思缜密,心狠手辣,这孩子才多大,虽有一个小姐,但是大夫人所生,自小在姥姥家极少回来,如今府中没了父母,她更不会回来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黄福也想,送到嘴边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如果庄家以后成了他的,这辈子他就不再愁了。朱婆看神情知道他动了心,就说道:“黄小爷以后不要忘了婆子。”黄福一笑,“怎么会?以后定然好生伺候您。”这两个各怀鬼胎的人打的盘算谁也不知道。庄家的日子依旧是乱糟糟的。黄福感觉庄公是不会再回来了,越来的横行霸道,说东打西,人人都小心翼翼,生怕挨打挨骂。老爷在家时都是邓昆帮着打理,如今老爷不在邓昆完全说不上一句话,他本就是老实人。 半年时间庄家就已经垮下来,家资耗费大半,当然很多都落在黄福手里,日子一长,栗夫人心内焦急,眼看一天不如一天,老爷相夫人在起,她一切都不用管。 这天她又去找黄夫人,到了黄氏房间,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妹妹,这一天天衰败下去,老爷回来我们怎么向他交待啊。”黄氏小家出身,看不透这么大的家,每个角落发生的事,只能看到院落好几套,佣人来来往往,侄子打理的也挺好,至于佣人逐日减少她都看不到。她也没见一天不如一天,你即使给她提出来,她也看不出来,手里拿着棋子也不知道该咋走。 栗夫人左右为难,转眼又过去了些日子,快到八月十五,家人准备过节,可这个节日不可能再象以往那样热闹高兴了。佣人们脸上也绷着。虽然要过节了,也没有了以往的盼头,只有朱婆里外的张啰,说:“今年过节,咱在后院的花园里摆桌子,佣人和丫环于是就在后院里打扫,好在这里开饭。”她有黄福撑腰,俨然也成了半个主子。 黄夫人吩咐厨子,做几道好菜,厨子们忙了一头汗,才做了几样象样的菜,以前庄公在家时用的厨子早走了。 黄夫人和栗夫人上坐,下面依次坐下,饭菜齐备,又拿上来几坛好酒,家人围在一起吃喝,朱婆凑到黄福跟前,两人嘀咕了几句,把事先备好的放了蒙药的酒,给栗夫人和身边的丫环春红喝了,黄福绕过桌子举着杯子满脸恭敬的样子又敬了栗夫人两杯,“婶婶您多喝两杯,这段时间您没少伤心,小侄以后尽我所能照顾这个家。”栗夫人左推右躲也没挡过去,小双印被吓哭了,黄夫人起身抱起他,夫人想想算了就又喝了两杯。黄福扭头又给春红斟了杯,“多劳照顾夫人。”满满的主人口气,春红也只得喝了。喝过后他让春红把双印抱回房休息。春红抱着双印歪歪扭扭的离开了花园,回到了栗夫人卧室,把双印放到床上,自己也身不由已的躺下了。这边黄福又半哄半逼的劝了栗夫人两杯酒,别说是蒙汗药的酒,就是普通的夫人也醉了,这时人已如一摊泥一样。 朱婆叫人把栗夫人扶回房,夫人直接挨着双印躺下来,第二天日出很高了,夫人才醒来,看到春红还在睡,却不见了双印,夫人忙叫醒春红,“双印呢?”“昨个把他抱回来就睡了,是不是自己出去了。”春红急忙出来找,却没见到,一时间乱作一团。 黄夫人听到也过来了,下人说昨个晚上扶夫人进屋来,还看到双印和春红睡在床上。怎么现在人不见了,满院子里都没找到。急得栗夫人大哭起来,黄夫人一时也跟着落泪。邓昆老两口也慌了,跟着一起哭。老爷一生吃斋念佛好不容易,积了这骨血,如今怎么就突然丢了。 黄福过来命人打了春红,又叫她出去找,找不回来就处死,吓得春红躲开家人找了好一会没找到,寻到柴棚上吊自尽了。惊动了官府,地方百户长和保甲过验了尸,确实是自杀,草草收殓了。 淑娘看到越发伤心,孩子丢了没找到,又赔了个佣人的命,这丫头跟了她有些年了。不由得又放声大哭,佣人们也都跟着落泪,昔日老爷在时,善待每一人,如今竟生生逼死了一口。接下来,栗夫人命人继续出去找,自己每日以泪洗面,直到哭得起不了床。这天晚上,她一人来到后花园。 看看四周灯火辉煌,不时听到远处狗的叫声,推开了后角门,走了出来,有打更声传来,她停下来听了听已经是三更天了。回头瞧瞧这个院落,想起往日相夫人庄公在时的情景,泪水又滚滚而下,眼下双印也没了,这个大院想起来都是伤心的事。如今这个院子虽是巍然屹立的房舍,却是伪装着恶毒,栗夫人虽然软弱,心内却是明白,这个曾经大名鼎鼎的元帅府已经不在了。 她头脑昏沉边走边想,也不知道胡乱走到何处,抬头看到了条河,在夜色下闪着白光,这条河叫叶河,河水很宽。栗夫人也走累了,半瘫半坐在了地上,望望四周静悄悄的,她又哭了起来,“老爷我对不起你,双印,娘也随你去吧。”起身一步步走进河水里。直到水漫过头顶。 远处急急的过来条小船,船家刚刚听到一个女人哭哭啼啼的念叨,眯着眼睛就看到那道黑影渐渐的进了水里,急忙把船划过来,一个鸽子翻身就跳进了水中,把人救上来看到还有□□气。等了许久,栗夫人才悠悠的醒来。“你是哪的人?怎么就寻了短见,家里还有其他的人吗?我把你送回去。”夫人放声大哭,船家好言相劝,许久栗夫人止了哭声,才一五一十的说了事情的原委。 船家大惊,扶起她,“姐姐,我是你的妹夫陈炎那,天天在此捕鱼,没想到今天居然能见到姐姐。” 陈炎是栗夫人以前相识一个女子的丈夫,想到不在这里遇到了,他又是好言相劝栗夫人,元帅一生为善,定有神灵庇佑,孩子以后定然能找到,我们还是上船回家吧。”经陈炎相劝,又说能见到双印,栗夫人心里又有了希望。由陈炎扶着上了船,去了陈炎的家。 陈炎进屋高喊媳妇:“秀娘你看谁被我带来了,”秀娘看过来。吃一惊,“你们怎么遇到一起了?” 淑娘被妹妹一问,又落下泪来,把投河一事从头又说了一遍,提到双印不禁又大哭起来,秀娘也抱着她落泪。“老爷充了军,双印丢了,他日后回家我怎么面对他,活着也没了意思。” 陈炎夫妇好生相劝,陈炎说:“听你这么说事有蹊跷,元帅府是什么地方,虽是不如以前,但也不能这么草率就丢了孩子 。姐姐好好活着,日后定能找回双印。” 秀娘也说:“姐姐,听你这么说,那个家你也别回了,以后就住在这里吧。”栗夫人心内也明白自己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了,自然不想再回去,只是可怜双印不知道是被卖了,还是杀了。想到此又哭起来。陈炎夫妇由不得又劝解一番。 却说双印那日在母亲身边躺着,半睡半醒的,进来两个婆子把他抱起来,他哼唧两声,婆子也不是生人,就是朱婆。她抱了双印走到东跨院她和哑巴住的地方。 进屋后,对哑巴比划挖个坑把孩子埋了。哑巴不去,黄福早就准备了银两朱婆递过去,哑巴看看比划着嫌少,又比划要黄色的元宝,最少十个,银两再加上一些。朱婆和这时过来的黄福没办法,只得依了他。哑巴拿到这些,终于满意了,接过孩子拿起铁锹出了院门,一路往正北而去。越走越快。 走了许久,哑巴回头看看没人跟着,见怀里的双印正睡着,心里想,这孩子该咋办,他把元宝揣在了怀里,碎银子放在外面。想想嫂子心太狠毒了,元帅走后府内的事他到也看得明白。如今看着孩子想到夕日老爷在时对他的好,当年如果不是老爷想救,他和嫂子还哪有命活到今天。这样想着就把铁锹扔在路旁的深沟内。 抱起双印一路向前走,那个家是断断回不去了。哑巴出了京城,也不知道是什么方向,只管抱着孩子向前走,心内还恨着嫂子。不知道知恩图报,反而要害恩人,我不能象你一样害这孩子。 哑巴抱着双印,孩子醒来看到他笑笑,哑巴顿时高兴了。奔波了一夜。孩子也饿了,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的。哑巴找了个村庄,进了一家屋内抱双印放在床上,向主人深深作个揖,比划着孩子饿了,找口饭吃。 事有凑巧,正好这家婆媳两人,也有跟双印大小的孩子,媳妇善良,抱着双印给孩子弄了些吃的。哑巴心内聪明,一直用眼盯着,看到双印吃饱了,自己也跟着吃了些。吃过后从怀里掏了点碎银子放在桌上,婆媳怎么也不要。哑巴抱了双印就走了。 哑巴就这样一路抱着双印一路比划着弄些吃的,住的地方。一路就走出了河南,来到了陕西地界,这天看到前面有个村庄抱着孩子又进去找吃的。 这个村庄不大,能有七八十户的样子。他走到西面第三家,上前打门,门内有人出来带他进去,哑巴又比划着要些吃的,又指指孩子。这家婆婆走过来,看到双印衣服已有些脏了,就给洗了洗又给烘烤干了,哑巴高兴,看婆婆又精心的给双印熬了些粥,亲自抱着喂他。哑巴和双印吃饱后又一路向前走,只是刚走出二三里路,后面一个人气喘吁吁人追上来,拉着哑巴,比比,原来是哑巴装银两的包袱落在了他家。哑巴接过来,万分感激,向来人不断鞠躬,想想自己这样带着双印也不知道去哪里,虽然知道老爷去了岭南,可他想找也没那么容易,这样一想,干脆比划着跟着来人回了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