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梨卿坐在椅子上,绞着双手,那种沙俄大小姐的派头已经一扫而空,她现在看起来忧心忡忡。
“如果我说,她跑过来告诉我,她看上了你,让我放弃你,你信吗?”叶梨卿说。她说的话很像是玩笑,不过她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像玩笑。
楚涟走到叶梨卿面前,握住叶梨卿的双手。也许叶梨卿在抗拒,但她不在意。她觉得自己必须就这样抓着叶梨卿的手,她才能把想要说的话说出来。
“我信。她是个大傻逼,所以她说什么我都信,”楚涟很认真地说,“但是我也相信你,你一定说了非常精巧的话把她怼了回去。”
叶梨卿笑了起来,她可能几乎都要哭了,但是因为楚涟的话,她现在又笑了。
“我没有怼她,我只是很礼貌地问:您是哪位啊?”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即使过了很久之后,楚涟都没有琢磨出来,当时那种情况到底有什么好笑的,但她们确实都笑了。
然而这件事——事实上——根本没什么笑点。比如穆睦为什么就知道叶梨卿住在哪里,她又是怎么幻影移形一般出现在叶梨卿的客厅,在叶梨卿把她请出去之前大放厥词,所有这些都细思极恐。
十月底,楚涟辞职了。
在那之前,她已经和婷婷一同去了给她们抛出橄榄枝的科技公司去应聘。那一家公司也是在小区里租了一间民房,装修成办公环境,但是比穆睦租的这个小区好多了,至少看起来真的是个正经公司。
HR告诉她们,现在公司里缺很多“客服专员”,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她们还能介绍更多的同学、同事、朋友前来应聘。只要没什么异议,她们签了合同就能很快上岗,不,甚至不签合同都可以上岗。工资比原先在穆睦公司里还要高一些。一切顺利得都仿佛不太真实。
楚涟和婷婷回原公司打了离职报告。从网上复制粘贴的模板,改动改动再打印出来,手写了签名,先拿给穆睦公司中的人事。人事在这家公司呆得时间长了,楚涟父亲东山再起时,她就在这家公司里。看完了楚涟的辞职申请之后,她只是抬起头,轻声问楚涟:“你父亲最近身体还好吗?”
一句话问得楚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去过父亲家里了,她估计父亲和小张阿姨还是经常打架,但保姆小梅发现给她打电话无效之后,也没有再给她打去电话了。
穆睦很快批准了婷婷和楚涟的离职申请。那段时间离职的员工特别多,任谁都知道公司早已雨风飘摇,就算穆睦收购了三分之二以上的股份都没用。在楚涟离职之前,仅剩的那名合伙人也退出了,公司百分之百的股权现在都归穆睦。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新公司催着楚涟和婷婷赶紧去上班,楚涟去上了一天班,那家公司的老员工给楚涟甩过来一份微信的聊天记录,让楚涟先跟着学习。聊天记录的“我方”声称自己是家花店美女老板,通过婚恋网站加了一名公司职员,先是谈恋爱、谈生活,然后推荐对方购买贵金属,等到对方上套之后,“美女花店老板”就消失无踪。
上班不到两个小时,楚涟感觉到这份工作极度不靠谱。
她借口接电话,跑到楼道里给叶梨卿打了一个电话,问她能不能过来接她。得到叶梨卿肯定的回答后,楚涟跑过去问婷婷想不想一起跑路。
婷婷看起来非常犹豫:“我觉得要不先干上一阵子,拿一个月工资再跑?”
十几分钟后,叶梨卿的车已经停在了公司楼下。不管婷婷是怎么想的,楚涟先跑了。
那时是十一月初。连绵两个月的秋雨暂时告一段落,天气晴了,也短暂地又炎热了一段时间,仿佛是夏季最后的回光返照。研究生招生考试是在十二月底,在那两个月期间,楚涟一直都没有上班,在叶梨卿的家里专心复习。其实也没有那么专心,但总之,她得找点事干,或者给自己正在干的事冠一个冠冕堂皇的名义。
十二月的时候,她和婷婷入职的公司因为诈骗和非法集资被公安局查了。当地的电视台对此事做了详尽的报导,新闻画面包括当时警方提供的抓捕录像,警察是如何冲进那间民房让所有人靠墙抱头蹲下,然后把公司的人一个个带出去。在那里,楚涟看到了婷婷,婷婷在被两名民警带出去的时候意识到了摄像机的存在,于是一甩长发一低头,恰好用长发遮住了她的脸。那个干净利落甩头的动作楚涟至今都还记得。
她庆幸自己没有在那家公司呆太长时间。
这是另外一回事——楚涟仍然和叶梨卿住在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
2015年的11月和12月,楚涟的记忆大多和考验jsg英语一、专业课有关。她并非一定要考上研究生,或者在学术上进行深造,她只是非常迷茫,仿佛眼下除了考试和升学,她再别无选择。
叶梨卿履行着一个合格的室友的职责。她基本不会打扰楚涟复习,当楚涟烦躁地刷题或者来回踱步背诵知识点的时候,她一般都会安静地在房间另一个角落里看书或者追剧。在这期间她们没有发生过关系,因为没必要,或者没心情。十一月底时,雪花纷纷扬扬告访这座城市,但那实际上还不是这个冬天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