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们走了。”楚涟从沙发上站起来。
“啊,你们要走?”父亲急忙起身,“留下来一起吃个午饭吧。”
说得真是容易。父亲家里都是冷锅冷灶,她们留下来恐怕只有吃泡面的份。
“不用,小叶也要回家了,”楚涟挤出一个虚假的微笑,“我也不打扰你了。”
楚涟和叶梨卿并肩走在飘雪的街头,雪花太小,在她们的头发和肩膀上尚未留住,就化成了晶莹的水珠。楚涟莫名想到叶梨卿穿行在飞雪漫天的城市之中的情景,也许那是1942年冬天的斯大林格勒,也许那是更多楚涟未曾参与的,属于叶梨卿的时间。
她没有见过那样的叶梨卿,但她轻而易举就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
叶梨卿的车又被贴了罚单,看来大年三十还是有交警上班的。叶梨卿并没有在意那些罚单,而是站在风雪之中沉思,手搭在门把手上。
“你跟我后妈说了什么?”楚涟问。
叶梨卿像被突然惊醒一般,抬头看着楚涟。
“抱歉,你冻坏了吧?”她温柔地看着楚涟,羊毛围巾托着她的脸,她的脸颊和鼻尖都显出不正常的苍白,“快上车,我们慢慢说。”
当楚涟坐在客厅里,吸她父亲的二手烟,缅怀着自己的二手青春时,叶梨卿问小张阿姨:“你想见你死去的儿子吗?”
如果换任何一个陌生人对小张阿姨这么说,小张阿姨估计会尖声斥责对方疯子,滚出去,别出现在她家里——但叶梨卿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让小张阿姨什么都说不出来,同时,叶梨卿压制住楚洛身上那不断蔓延的黑色气息,让他滋滋的电流声无法发出。
“你知道你后妈是如何回答我的吗?”叶梨卿开着车,脸上带着浅淡的微笑,像一个正谈论诗歌与美丽的艺术女神,而不是带来死亡和不幸的邪神。
“她说她想见,然后你就让她见了她儿子一眼?”楚涟好奇地问。
“不是。她告诉我,她并不想要见她的大儿子,她只想要解脱。”
“挺自私的,对吧?”楚涟评价。她当然不会对她的后妈有什么特别正面的评价,尽管她父亲也得对婚姻失败承担一大部分的责任。
“但这就是我所想要找的人了,你的后妈,还有那个小孩,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一切都很合适。我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等待,你最小的弟弟现在太小了,我不能太着急。”叶梨卿脸上的笑意不减。
楚涟很少见到叶梨卿这种急功近利的模样,不知道在很多年前,她复活娜佳的时候,也表现得如此热切。她能做什么,所以她要做什么。她的心是包裹在冰里的火,然而那冰是亘古不化的巨大冰川。如果楚涟想要将她心中的冰完全融化,除非化身一颗陨石、一颗小行星,朝着属于叶梨卿的星球撞击……
她们俩在家门口发现有个无家可归的人正蹲在楼道走廊里。
“哟,这不是顾澄嘛!”楚涟说,当时还没有摇摆阳的梗,所以楚涟说不出那后半句“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寒寒去澳大利亚旅游了,她说要好好享受生命,要晒太阳、潜水,所以她和她朋友一起去了,没有带我,”顾澄潇洒地解释,一点都没有觉得她说这话仿佛有什么问题,“现在我无家可归,你看这大过年的……要不,你们吃啥就加我一个吧,我不挑食,加双筷子就行,没筷子加个叉子也行。”
叶梨卿用钥匙打开门,侧身让顾澄进去,皱着眉头说:“顾澄,你女朋友这么做有点过分吧?你救了她的命,承担了无法估量的后果,她就把你留在这里,跟她朋友出去玩?她们几个人一起去啊?”
“她和另外一个女生一起去,说那是她死党。不过这又怎么样?”顾澄无所谓地耸耸肩,“我这么爱她,当然是选择包容她啊。”
叶梨卿转过头,瞟了顾澄一眼。
“我真喜欢你的恋爱脑发言,你最好能多说几句,让我看看你的头顶会不会突然绿起来。”
——楚涟衷心希望叶梨卿能当她的嘴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