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审问华紫,她同样是罪责全揽下去,审不出真相的,至于蔡嬷嬷的死....”戚芫芃抬眸望了一眼远处乌沉沉的厚云,哼笑道:“不急,蔡嬷嬷是谁杀的,根本不要紧,一个由头而已,相反,我还得谢谢他们,帮我除掉这个针眼,这戏还有得唱。”
东弥似乎提早进入了雷雨季节,雨一直下,像老天爷无尽无眠的哭诉。
离蓬莱阁最近的金丝殿,由于完颜煦后宫只有戚芫芃一个,所以眼下并无主人,只有几名宫人常住里面,负责平时的洒扫。
小宫婢刘娟终于到了时辰可以回屋歇息,她昂头看了看连绵不断的大雨,撑起了油纸伞,一脚踏进灰蒙蒙的天地中。
金丝殿的星湖湖面如被掉落的雨滴打碎的镜面,砸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窟窿,“叭叭”直响,使人悸恐。
大雨打湿了刘娟的裤腿,她心中不免有些烦躁,只想快步回到屋中,她低头赶路,余光之中瞥见星湖中央隐隐约约站立着一个长发的女子,正直直地盯着她。
刘娟猛然拧头,壮着胆子喊了一声:“谁!”
湖中空荡荡的,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风声和噼啪的雨声,四周一片黝黑,在大雨的冲刷下显得朦胧不清,亦幻亦真。
她踌躇一阵,心中不安,只能继续赶路,没踏出几步,忽而一丝凉飕飕的阴风吹进她的脖颈,吓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去。
什么也没有!
接连的惊吓已经让刘娟双膝发软,几乎坐在地上,可她深知此地不宜久留,她提着一口气,重新回过身子,一抬头,眼前毫无征兆地出现一张白花花的大圆脸,她惊恐万分,惨叫一声,当即晕了过去。
几天之后,宫中闹鬼的传闻越传越玄乎,本以为华紫畏罪自杀后,碧瑶女尸变成冤魂索命的传闻会稍稍平息,可当下竟有越演越烈之势。
戚芫芃一边看着尚宝局的账册,一边听着杜鹃绘声绘色地描述那些宫中盛传的诡异的事件,说到最后连杜鹃自己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现在不止飞羽殿,金丝殿,好几个殿特别是临水临湖的,都说发现不明的脚印,还有一觉醒来被褥都湿透了,几个宫婢都吓病了,还有……”
戚芫芃连忙摆了摆手,出言阻止道:“好啦,我知道了。传我敕令,要是有人因此身子不适,派太医好好去瞧瞧,别弄出人命来。”
这边刚说完,戚芫芃复又轻拍脑袋,“哦,对了,传我令派小九盯着玉华殿,我看小九这人蛮机灵的,如果玉华殿想传什么消息出去,就让他们传。就算不传,也制造机会让他们传递消息。”
“好,奴婢知道了,”杜鹃看着戚芫芃一脸坏笑,灵光一闪,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惊呼道:“难道,这些娘娘您弄出来的……?”
戚芫芃花瓣般的嘴唇发出“嘘”的一声,眨了眨她那双黑亮黑亮的杏仁眼,唇角浅勾,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是夜,夜晚完颜煦还在朝晖堂批阅折子,石默金进来禀报,菱王求见。
完颜煦眼皮挑了挑,抬抬手示意宣进来。
只见一人身着月白色素面细葛布直裰,精致雕花玉冠束起一半银丝发,风姿卓越,文质彬彬,眼神萦绕着丝丝的温和,可眉宇间蕴着淡淡的焦虑。
“臣叩见君主,君主圣安。”说罢便跪下磕头,动作干脆,神态恭敬。
“四哥快起。”完颜煦低垂的睫毛,带着点儿拒人千里的冷调。
他未登基前,与这个四哥本就是淡淡的,他知道,曾经身为储君的四哥从小就看不上他。
可这样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痛失王位,竟没表现出一点的愤怒与怨恨,依旧那副谦虚温文的模样,完颜煦打心里不相信,如此隐忍的人,会甘心屈居自己之下。
完颜洪依旧跪着,满脸愁容,本是柔和平静的眼神染上了几分哀色,下拉着眼角,道:“君主,臣明知这个时候来叩见实在不妥,可臣有一事相求。”
完颜煦眉头微夹,轻放下手中的朱笔,“四哥何必如此,直说便是。”
完颜洪神情悲切,哀求道:“之前母妃身子就不好,禁足后,更是每况愈下,臣求君主派一位太医去瞧瞧母妃吧。”
闻其言,完颜煦心中起疑,完颜洪是如何得知尤太妃在玉华殿的情况,看来是有人故意透露。
他不动声色,“让玉华殿的人直接去请便是。”
“君主有所不知,他们说尤太妃正在禁足,不肯前来。”
完颜煦面色一凛,厉道:“还有这等事?”
“君主息怒,宫里见高捧低踩的事还少吗,母妃御下不严,竟让底下的人如此草菅人命,实在该罚。母妃愧疚自责不已,夜夜不能安睡,如有太医固然好,可我知道母妃,每夜要点燃酴醾香才稍稍能入睡,四哥觍着脸来求君主,求赐酴醾香!”这话说得真心实意,诚恳不已,骗骗其他人可以,但落在完颜煦眼中只有矫饰两个字。
可听到酴醾香这三个字,完颜煦目光一动,又是这个酴醾香,之前戚芫芃就因这个让他减少酴醾香的产量,而如今,尤太妃在禁足中也不惜冒险让完颜洪来求取,这小小的香料,到底暗藏着什么玄机。
完颜煦蹙额沉思,半晌才开声道:“也罢,明天让太医去玉华殿瞧瞧,至于酴醾香,”完颜煦稍顿了顿,“不是孤不愿,眼下原材料紧缺,不同以前,孤让尚宝局尽量吧。”
完颜洪心中一宽,方才如丧考妣的神情慢慢褪去,换上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跪拜道:“臣,谢主隆恩。”
“四哥无须多礼,坐。”完颜煦眼中冷光闪了闪,随即命人上茶。
完颜洪这才起身,缓缓坐下,刚坐定有人上茶,二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话了几句,半柱香之后完颜洪才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