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淑娴坐在昏黄的铜镜前,拈起牛角梳,抓过一束头发闲闲地梳,面上无甚表情,只眼眸冷冷的,心里似乎胎孕着什么主意。 丫鬟桃红推开门走进来,在她身后道,“夫人,将军在湖心亭喝的烂醉,夏夫人得了消息,已经紧巴紧地赶过去了呢。” “喝醉了?”她的手一顿,然后慢慢收紧,“将军可不常喝酒。” 除非,为了那个女人。 她站起身,抑制住胸口快要逸出来的怒气,道:“去把皇后娘娘赏我的酒拿来。” * 湖心亭。 夜风挟着细沙似地雪粒打在脸上,阮淑娴远远地瞧见卫临和夏冬媛立在亭中,一个背着手无可奈何,一个急得直跺脚。 她慢慢攒出一个笑,走近了。 “哎呦,姐姐来了,”夏冬媛将她上下打量一遍,尖声挖苦,“阮姐姐身子弱,当心寒风侵体。” 阮淑娴嗤笑一声,不与她斗嘴,俯下身去拍楼建南的后背,柔声道,“将军,夜深了,随妾身回房休息吧。” 楼建南不为所动,趴在石桌上,仍旧倒满一碗酒,仰脸咕咚咕咚灌入喉,烈酒烧的他满脸通红,视线也渐渐模糊。 “寒儿。”他失神地唤了一声,苦笑。 阮淑娴暗暗握紧拳头,面上仍旧含着笑,“既然将军要喝,妾身便陪你,这壶是皇家御酿,三十年的女儿红,今日将军有口福了。”说罢,示意桃红倒酒。 卫临抱着胳膊在一旁观察了好一会儿,不知她装模作样地在打什么主意,可她终究是嫂子,自个儿也不宜总盯着人家看。 夫妻俩喝了几个回合,阮淑娴便按着额头向后倒,幸而桃红及时扶住,歉疚地道,“奴婢先送夫人回房。” 夏冬媛望着主仆二人的背影,猜不透这个对手的心思。她与阮氏同时嫁入将军府,家世相当,所以名份上不分大小,平日既然都不受宠,明里暗里较劲倒解了许多无趣。 再看楼建南已然醉成一滩烂泥,夏冬媛原先想趁着他喝醉发生点什么,眼下瞧着不太可能。她爱干净,害怕他再吐她一身,便扯了谎,说肚子疼,也匆匆离开了。 卫临把楼建南背起来,拍拍他的屁股,叹气,“大哥,你瞅瞅,关键时刻不还得靠着亲弟弟,女人就床上用得着,可惜了……”他笑笑,“你这俩床上也用不着。” * 灯火如豆。 院子里寂寂的,只有野猫喵呜喵呜的叫声。 沈瑶坐在床沿边,两手托着下颌,眉梢颦起,小脸微皱,看上去很是烦恼。 这两日,楼建南对她的好感度虽然蹭蹭蹭涨到了及格线,但是革命任务依然艰巨,前有灭绝师太这头狼,后有将军夫人两头虎,何时才能亲亲抱抱举高高? 难啊……她吐了口气。 不行,必须主动出击,不能坐以待毙。 沈瑶突然站起来,像打满了鸡血,囫囵摸一把光头,迈着坚定地步伐朝外走去。 楼建南的屋子位于东南角,打眼望过去黑漆漆的,门前悬着两盏梨白灯笼,幽然静谧,散发着淡黄的光芒。 “这么冷的天,还在喝酒?”她开始犯嘀咕,搓了搓手,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赶紧躲到廊柱后,东南角的屋子明了又暗,卫临背着手走出院子。 卫临前脚刚走,漆黑的夜色中,又现出个女人的身形来,左顾又盼,蹑手蹑脚的像个小贼的模样,沈瑶刚想出声,就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巴,俯下唇在她耳畔轻声道,“嘘,别惊了鳖。” 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脸颊上,声音里半掺着笑。 沈瑶的心一悸,有危险的讯息,她是来攻略男主的,刚才……怎么被男二撩了一把。 “去看看吧。”她自觉拉开与卫临的距离,匆匆走上游廊。 卫临刮了刮鼻尖儿,嘴角勾起笑意。他向来不太喜欢轻易到手的女人,小尼姑,呵……有意思的猎物,他要定了。 * 沈瑶端着油灯,走到床前,见楼建南仰面躺着,衣衫被人解开,露出小麦色的胸膛,下意识地别过脸去。 她回头问卫临:“方才那贼……” 不劫财,却劫色?不消说,心底已猜到了七八分,楼将军独住一间屋子,他那两位如花似玉的夫人怕是要旱死了。 “咳。”她清了清嗓子,方才他们一直盯着,料“贼人”还在屋里,便道,“夜已深,既然将军无大碍,贫尼回去休息了。” “哎,别走啊。”卫临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最后在桃木柜前停下,脚踩上一截墨绿色的衣角,冷笑道:“不知是哪位嫂子如此好兴致,捉迷藏的游戏竟玩到大哥的屋里来了。” 良久,阮淑娴推开柜门,端庄地走出来,仿佛真就是一个游戏,既不慌乱,也不羞耻,面上波澜不惊地道:“卫副将这话可就说错了,我是将军明媒正娶的妻子,本就该与他同居一室,倒是你们二人,深更半夜闯进来,是否有些不妥?” 如今老夫人卧病在床,不能主事,她就不信了,将军府还能握在一个副将的手里。 再怎么说,她背后,还有皇后和太后撑腰。 “呦,叫你声嫂子,还真端起架子了。我哥醒着的时候你敢么?”卫临勾唇冷笑,指着门厉声叱道,“出去。” 阮淑娴立在原地,气地一张脸变了颜色,让人怀疑她其实是想张开手爪,上来撕烂卫临的脸。 沈瑶全程看戏,内心暗爽,系统真心待她不薄,这都不用她亲自上手撕,卫临简直是个好帮手有木有? 阮淑娴胸口大幅度起伏,眼眸冷冷的藏着恨意,饶是如此,还生生地攒出一个笑,“那便烦劳卫副将好生照顾将军,明儿一早,我再来看他。” 说罢,提起裙角款款地朝门口走去。 沈瑶楞了楞,不禁在心里碎碎念,真是个可怕的女人,若要认真论起来,沈寒犹不及她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