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正在感叹自己一波多折的人生,突然听见前方隐约传过来一阵打斗声。林晏闻声看过去,三对一,再一看,这个被围殴的倒霉鬼好像穿的是南屏宗的衣服啊,应该是同门的师兄弟。路遇同门被欺侮,而且看这个同门拿剑招架的样子,招式倒是不错,但全无灵力,不像是内门弟子,应该是以武入道的外门弟子或者杂役。而围着他的三人倒是身上法器诸多,一看就是修炼的。那男子只凭精妙的招式和一股蛮力招架,已经渐渐力有不支了,三人多半也是看出这点,动手间少了几分狠劲,已是在戏耍他了。 三个修士啊,林晏有点纠结要不要上前相助,哪怕修为比她低,难保人家身上有看家的法宝祖传的功法什么的,也一样能碾压她。可同门遇险,当作没看见又好像不那么道义,万一人给弄死了,自己岂不是要内疚半天。 正在林晏犹豫之时,那人转身腾挪间也看到了她,似是认出了她的穿着,大声喊道:“危险,快……”跑字还没喊出口,就见这姑娘利落地一转身,运起灵气直接落跑了。男子即便是被逼得几无喘息之力了,也难得分神呆了一呆。这突然出现的同门身法一看就是内门弟子,而且应该阶品不低了,落跑起来居然毫无心理障碍也是难得。 因这一突发情况,三个围攻他的人也分神手下一松,去看逃走的林晏。男子手下压力一轻,有余力去看落荒而逃的林晏,这一看,险没气炸,这位师姐腰牌上配的是代表筑基期的青色缎带,居然看到同门师弟与三个炼气期宵小缠斗,吓得跑路。难为他刚才还怕同门无辜被自己连累,想要拼死拖住三人让她逃走呢。 围住男子的三人,其中一人开口吩咐:“那落跑的女子与这小子是同门,不要让她去通风报信,你们两个速去给我把她拦下了,这里有我。”开口的男子身着紫色长衫,个子略矮,肤色苍白犹如多年不见阳光,举手投足间一股子阴柔劲,看情形应该是三人中为首的。其它两名黑衣男子不再废话,迅速撤招之后向林晏的方向追去。 三对一变成一对一,男子却并没有感觉压力减小。紫袍男在两名同伙离开后,并没有急着擒下男子,只是以手中法器围困不让他逃走。男子见他既不动手也不放他走,也停下手来,双方一声不响的对峙。 紫袍男见他不再无谓反抗,沉沉笑了声道:“南屏宗的小友不要着急,待我两名手下请了你师妹回来,咱们在此好好叙叙旧,说道说道你南屏宗门下残杀我胞弟的事来。” 看来这是个与宗门有仇的,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男子心中一沉,但愿逃走的师姐能稍稍仗义一点,良心发现把那两人解决,回头来救一救自己。不然今天自己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转回头来看林晏这边,她自问跑得有些不太地道,所以一开始就没使全力,跑了一段后越来越慢,渐渐停了下来,回首来处,犹豫片刻,终是一跺脚,恨声道:“算了算了,好歹是同门,不能见死不救,老天爷看在我难得发回善心的份上,可千万别让我有危险啊。” 林晏一边默念一边准备回去,转头就见两名黑衣男子舍下同门师弟,远远地追了自己而来,心下一慌,条件反射想掏出身上的遁走符加速跑路,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自己这样没怎么使力的随便跑跑,那两人却追得辛苦万分,连看家法器都用上了。她再凝神望去,炼气三层???不由一头黑线,她堂堂一个筑基期修士给炼气三层的小辈追得抱头鼠窜,说出去太掉面子了。都怪自己刚才一紧张,趋利避害的性子又发作了,一时没顾得上细看三人的修为,在同门师弟面前丢了回人。 林晏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反省了一回自己的错误,她比刚才逃跑更利落地转身,手一扬,两张定身符飞出定住两名黑衣男子,在他们惊讶的目光中啪啪两掌击晕了他们,然后一手一个拎起来往回拖。 待回到原处,正见着那位方才被自己遗弃的同门跟剩下的那个紫袍男两两相望,不对,两两相瞪。见她提了两人回来,紫袍男一直阴沉的脸色变了一变。他看了林晏一眼,转头对男子说:“看来你这师妹可比你能耐多了。”男子没有开口,心中却是大大松了口气,今日看来不用交代在这里了。 林晏这回吃教训了,还没走近,先查探了紫袍男的修为,炼气六层,呵呵……她神清气爽地踱了过去,没有理那紫袍男,而是转向同门,微微一笑,用自己生平最温柔最和蔼的语气开口:“这位师……”瞟了一眼他腰上的灰色缎带,炼气还没入门,只是个普通人,心中迅速算了下辈分,开口:“这位师侄孙,可有受伤?” 男子眉头抽了一抽,一字一顿的咬牙道:“师姐想是入门不久,本门门规还未诵读于心,本门金丹以下平辈论交,师姐要当师叔祖,且得晋阶元婴才是。在下姓舒,师姐可唤我一声舒师弟。” 林晏愣了一下,原来自己还不够资格充长辈呀,好可惜。心中遗憾了一下,面上还是笑吟吟道:“适才离得远了,还以为你们在切磋较量,未曾留意到师弟居然受人欺辱,实在可气。” 舒姓师弟瞄她一眼,似笑非笑道:“哪里哪里,我观师姐较之常人更为耳聪目明,我话都没喊完,师姐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 林晏干巴巴一笑:“这不是听到师弟喊危险快跑,我不忍拂了师弟好意,加之身为一介弱质女流,面对三名修为不俗的修士,怕是不仅救不了师弟还让自己身陷险境,才下意识想去唤人来帮忙。”说完还特意比了三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以示强调敌我力量对比之悬殊。 舒姓师弟也学她的样子,假假微笑道:“师姐怕是弄错了,我适才喊的明明是危险,快救我,不过师姐跑得过快,兴许没有听清楚吧。再说,师姐天资出众,修为高深,似师姐这般的弱质女流,师弟我拍马也赶不上啊。” 林晏终于被怼得无话可说了,干脆一转头,把气撒到旁观者身上:“你是何人,与我南屏宗何仇何怨,今日要如此为难我师姐弟。”这姑娘自动把自己也加入了受害者声讨的行列。自从知道紫袍男的修为后,林晏是说话胆气也壮了,声音也响了,想着好好把刚才丢的面子和场子都找回来。 两人对话之际,紫袍男也没闲着,他暗暗探查过林晏修为发现无法看透,应该是比自己要高,但这女子刚才舍下同门转身就跑,需要分散引开自己三人才能下手对付,修为怕也是高得有限,她这师弟是个不通功法的废物,自己身上法宝众多,以一敌二也未必吃亏。 紫袍男倒也沉得住气,由开始占尽优势逆转成现在这样面临被这对师姐弟围殴的不利形势,他一直神色不动,直到林晏问他,才缓缓开口道:“今日是我运气不好,不过你不要以为修为高过我就可以得意忘形了,须知我拼死一搏,你们两也不用指望能毫发无损地离开此地。” 林晏听他说话间似有倚仗,眉头一皱,暗自猜想:“莫非这人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法宝没有使出来?”想想也是,但凡修士只要不是家底过于寒碜或者遭逢大难,一般总有一两件祖传的保命之物,若是他当真舍命一搏,自己这方带了个没用的累赘想要全身而退,确也不是容易的事。 这样一想,林晏的口气就不自觉地软了下来:“我师弟资质稍逊,修为不高,至今也未窥得修行法门,平日里更是低调老实,不知这位道友为何要与我师弟过不去,如果之前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我代师弟和你赔个不是,希望大家以和为贵,就此揭过恩怨。” 舒姓师弟面无表情地在一旁听着新认师姐对自己的各种贬低,这次涵养甚好地连眉头也懒得皱了。就听紫袍男冷笑两声道:“我与你二人都无仇无怨,有仇的是你南屏宗,你宗门弟子仗着人多势众,在年前大泽寻宝潮中无故杀我胞弟,我自问修为不高,无力上门计回公道,但这深仇大恨却是万万不敢忘记的,但凡让我遇上南屏宗弟子,只要我力所能及,绝不放过。” 林晏努力作义正辞严状道:“道友这就不对了。先不说我南屏宗向来为三清原修行界四大宗门之一,从不会不分是非草菅人命,道友你胞弟之事其中恐有误会,就算没有误会,那也定是道友你这弟弟品行不端,做下丧德败行之事,被我南屏宗弟子给替天行道了。再退一步讲,不提以上种种,你身为一修道之人,却如此欺软怕硬,不敢单挑我宗门,也不敢去寻与你有仇的正主儿晦气,却来欺侮宗门散落在外的低阶弟子,如此行径,也不怕将来晋阶之时心魔缠身,功亏一篑吗?要我说,道友你堂堂大男子,遇到如此不平之事,就该光明正大找上我南屏宗,在天下英雄面前争个是非曲直,再不然,给当年杀你胞弟的南屏宗弟子下战帖,公开决斗,哪怕不敌,也死得其所,好过行此鬼祟之事,降低道友的格调是小,影响道友的道心是大啊。” 林晏话落,一片寂静,连舒姓师弟都一副无语的样子望着她,心想:这师姐不但胆小怕死没意气,而且脸皮奇厚,居然能把歪理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真是人才。也不知道是哪位师叔伯的门下。想想本门各位师叔伯的性情喜好,哪个应该都不好这口啊,怎么会收下这样的弟子,还是带修为半路投来的,待回去定要仔细问问兄长。 紫袍男被林晏的不要脸给惊得一惊,回过神来,冷哼一声:“不想南屏宗尽是如此强词夺理的无耻之徒,我的胞弟死得真是冤屈。今日我不与你等争论是非对错,只问你一句,是要放我与两名手下离开,还是要与我拼死一决?” 林晏回头看了舒师弟一眼询问意见,舒师弟缓缓摇头,意思是此人性格坚忍阴沉,又与宗门有深仇大恨,必不能放走,理应擒下后交宗门处置。林晏马上回头,大声道:“我师弟说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今日你也没讨得便宜,看在我师弟面上,就不与你计较了,快走吧。”说完就把手边两个半死人扔了过去。 舒师弟:“……” 紫袍男接过两名被打晕的手下,抬头看了两人一眼,似是想开口放两句狠话,但一想起这姑娘的性子,终是忍了下来,只直直地盯了两人数息,干脆地转身走人。 待人走远后,舒师弟凉凉地开口道:“不知师姐如何称呼,我离开宗门历练已有数年,竟不知道师姐是何时入的门,拜在哪位师叔伯门下?” 林晏亲切地执起舒师弟的小手,热情地说:“师姐名唤林晏,你叫我林师姐或者晏师姐都可以,我不讲究的,师姐是八年前蒙师父合阖真人青睐拜入南屏宗门下,今次是遵师命入大泽寻物,不想如此凑巧得遇师弟,解了师弟危难,说明我们师姐弟缘份不浅啊。” 舒师弟认真地看了林晏半天,没在她脸上寻出半分脸红和不好意思来,终于无奈地笑出声来:“今日得遇师姐是我运气,不然必定命丧于此了,多谢师姐。”说完拱手弯腰,恭恭敬敬地行了全礼。 林晏大手一挥:“师弟不必如此客气,我们修道之人,路见不平,哪怕素不相识也不能袖手,何况师弟你我份属同门,更不能坐视你被外人欺侮了。” 舒师弟直接略过这话,问新认的便宜师姐:“不知师姐入大泽是要寻何物,我近年来出入大泽数次,兴许可以为师姐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 林晏大喜道:“太好了,我正发愁不知如何进大泽呢。有师弟这熟知地形之人带路,我就安心了,来来来,我们先寻个落脚处,再慢慢详谈。” 舒师弟:我没说要给你带路啊,我只是说指点你一下的,这位师姐你很会顺竿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