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我母亲的重视,谁都无法想象和衡量。」 半小时前奥斯瓦尔德信誓旦旦说出话,此刻以无关痛痒的语气轻描淡述而出。 萨斯刚打开住处的门,昏暗角落的人影扯动反射神经,他伸手便抽出枪对准。即使逐渐认出对方也依旧没有放下端枪的手半分。 不如说,越发看清来者,他越是没法松懈。 红色的斗篷掩映下,印象里的黑发此时已是接近白色的淡金色。她静默着将兜帽放下,绑成麻花辫的发束盘起固定在耳后,指尖缕了缕两颊的碎发。和那时的感觉很像,不管是发型还是衣服,红黑配色,皮质束腰,都和萨斯给她挑的打扮非常接近。 可是,这样的她,早在半小时就被带走了。 那个不知是失忆还是洗脑的埃莉诺,因为奥斯瓦尔德和「幕后黑手」联系而带走——制造出一系列疯子帮事件的盖勒文兄妹,将用她来引出下落不明的杰罗姆。不管是除掉那个红毛疯子,还是借此问出生死未卜的芭芭拉的下落。 对此,在场看着她被带走的萨斯没有丝毫阻止。 生意归生意。既然她任务没完成在先,如今的事态确实也唯有这样。毕竟最终决定权在企鹅手上,再者,信任的问题也是企鹅和她的事。萨斯顶多也只是个引荐人。而他最初会想留下埃莉诺,无非只是觉得她有点培养价值——作为他以后工作时能叫过来的帮手。这样的人他一向不缺,对此也只有谁对我帮手出手也不放过,前提是你得有相应的能力跟我一块开.枪。 萨斯不由得想起那个自称是马罗尼的修女的她说过的话。 ——失忆,洗脑,克隆。我是哪一种? 他想过前两种发生各占的可能性比重,可眼下摆在面前的事实,分明是讪笑他从未想过最后一种存在的可能。 她亦不给他多想的时间,转过身来停在原处,举起手里的相片。 “你以前看上去真是一脸乖学生。还是说因为和奶奶在一起、” “——砰。” 干脆利落回应来一声枪响。 和晚会上打断某个红毛疯子说话的情景,一模一样。 她甩了甩手里的照片,瞥了下身后墙上的枪眼。几乎是同时,她刚有转过头的趋势,身体反应比脑子思考得要快。到底都是杀手出身,能接到活干的程度差不到哪里去。尽管她之前承认确实打不过他,也说有的只是逃跑方式,然而此刻显然没有半分要逃走退让的意味。 初次在酒吧交手,她就因为错误估计他的武器使用而吃了大亏——比起枪,维克多·萨斯更喜欢徒手和用刀。她不像是鲁莽到忘记教训的类型,这时仍以冲上来搏击肯定另有企图。半是玩心半是无趣,他想着也罢就陪她玩玩,反正他现在还因出现完全一样的两个她而介意到越发不爽。 短.枪摔在地上,与木质地板发出钝重沉闷的声响。硬质鞋底踏出或收回脚步,脚步声简单得如降落便渗入泥土的零星雨滴。她稳住脚步,转头眼看着他手里的匕首直指刀尖而来。从位置来看,应该能够勉强躲开。可惜的是她直接了断伸手抓住那把匕首,任由刀尖向前时在掌心划出颇深的一道伤口。 读到阻止匕首无法进一步向前,他抽回利器往后退了些。 她往后压低些许身体,没有心思去理会还在渗出滴血。本以为这是她气急败坏的表现,他抬眼看过去,她的脸上依旧淡漠地找不到一丝起伏。她稍微收缩瞳孔,眼睛里的灰蓝色静如死水。 下一秒,她抬起受伤的那只手用力一甩,渗出的鲜血或因惯性或因离心,赤红的液体直接向他的眼上溅去。那瞬间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停住了半秒。 这点迟疑足够了。她抬脚攻击他下腰,然而双方的力道有所悬殊。手无寸铁的她在赤手搏击上显然劣势。摆脱不了他的钳制,她不甘就这么善罢甘休。僵持好一会,一声单调的撞击才多少给这样不上不下的状况一个缓和的顿号。 餐桌上的杯子碗碟摔了一地,零落的碎裂声揉杂在呼吸声中。 她怎会就此示弱,后背刚摔在餐桌上就抬起脚,膝盖随时给他下身来一下制造逃脱甚至反.攻的时机。她还能自如活动的那只手可没闲下来,抓住他之前中弹受伤的肩头,愣是用力掐紧。他的匕首落在她平放桌上的手的指间,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松开刀柄,就这样顺着向下把她的手腕攥在手中。甩到他脸上的鲜血向下滑了些痕迹,把他本来杀气腾腾又乖戾可怕的气息衬托更甚。 她喘了口气,好一会才略带讽刺说道。 “不问一句‘你是谁’吗。” “都这样了还用废话?” “我倒是想问,毕竟你以前可是毛茸茸的。” “……” 瞬间就能感觉到他满脸黑线。 这家伙每次来他住的地方都是带来找他茬的吗。上次是看到床头的独角兽玩偶,这次更好把他和自己祖母的合照翻了出来。还故意针对他以前还有头发眉毛的样子反复提起,天知道那时的他确实还是个学生,看上去是很乖至于实际那是另一回事了。 估计想着之前被他耍着玩不少次,这下轮到她得寸进尺。她伸手落在他眼角,指尖顺着他脸部轮廓往下滑,时不时用点力划几下。 这才是她。比起那个装模作样的马罗尼家修女,眼前这个就在他身下的,才是符合他印象里的埃莉诺。 至于为什么她和那个修女相似到说是克隆也不奇怪,维克多·萨斯可没半点意思要去理会更别谈深究。 她转了转双眼,又是那种像是在数圣诞礼物的孩子气。 “让我想想,企鹅把那个‘我’交出去了吧。” “反正那个修女本来就冲着红毛来,这不称心如意?” “我还以为你们都觉得,我就是交出去又逃回来的修女小姐。” “……” 还真有这种可能性。 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像是进到游戏里,一堆选项摆在面前。 萨斯停顿片刻,反倒是身下的她先开口给出解释。 “不过,我知道——至少你会认出哪个才是「我」。” “哼?” “你可是唯一吻过我的人,萨斯。要不,来确认一下?” “……你别后悔。” “但愿比你那些拷问用刑更有意思。” 把她沿着他唇边描摹的手指挪开,他张掌扣住她的喉咙,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脖颈圈在掌心与弯曲的五指间。她终于笑了,得逞性质地那种。不顾自己随时在他一使力间就被扼住呼吸,她撑起身子愣是在他缠着绷带的锁骨咬了一口。 他吃疼地在喉中低哼一声,毫不顾忌力道把她猛地摔回餐桌上,小孩子似的以牙还牙。 房间没有开灯。 时间尚早,只有清晨的微光和偶尔掠过的鸟鸣。 空气里还飘散着些许冷冽,从窗帘那边透进来的阳光还未能将其融化的热度。 然而本就高于这些的体温,此时更是进一步被点燃,膨胀,并可以看得见很快接近沸腾。衣料间摩擦产生细琐的声音,还有或掉落在地上或顺着桌边滑下的单调轻声。 很快呼吸声将这些覆盖,粗重地,摆脱不了字末的笑意。或因哽咽或因喘.息变得断断续续,支离破碎。偶尔会传来木质桌面被拍打的声响,一阵轻笑后也就融化成木材因前后摆动的吱呀声。 就连对话也像是被高温炙烤到要滴落下来。 “你、在害羞?” “脸红的是你……嗯、” “你耳朵可烫得很、唔……疼……” “别总是盯着下面看啊。” “全都进去了我不就看不到、啊!” 那瞬间比之前电流通过大脑还让她不知所措。分不清是疼还是别的,她忍不住皱紧眉头,豁然间看到他稍微抬起身子,在一旁摸索着把什么举到她面前。 待到她看清那是手机时,他已经拨通电话,故意按下免提让她听见连接通话的提示音。 她喘了喘气,会意地凑到他耳边,低声呢喃。 “也对,那家伙可想他的小布丁。” 嘟嘟嘟的通话提示音结束,咔的一声,预示着对方接通了电话。 她本想着该说些什么才能调动对面的那个红毛提起兴趣,怎料身上的男人根本不给她机会。全部的话化成哽咽堵在喉咙。 “唔、等一下……等……” 对面的杰罗姆这时在想什么呢。 她无暇顾及,只能想着越发缺氧的深吻间寻求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