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能想象到的不过是一场啼笑皆非的梦。 凯恩副市长和艾森局长的葬礼尚未开始。 时间仍处在哥谭慈善晚会遇袭过后的第二天。 破晓的微光在港口码头的海面上泛起,描摹出海浪的起伏与鸟儿掠过的弧线。 万籁俱寂,哥谭的黑暗正从不夜转为唤醒。 宴会的狂欢依旧叫嚣,哪怕挫败锐气,哥谭警.局仍不能拿民众乃至整个城市打赌。他们没有足够的警.力,甚至情报不足到无法开展进一步行动。 傍晚还未来,葬礼不会有。 就连她的存在,也只是谁嘴边拿来调侃的笑话。 在电流自太阳穴流窜过大脑时,那么一瞬间,反倒是耳畔回荡的笑声更令埃莉诺感到彻骨的寒意和恐惧。 哥谭儿童医院慈善晚会,其余波涤荡于将醒未醒的哥谭市中。 奥斯瓦尔德把额头靠在交叠的手背上,以此撑住疲惫和混乱重压下的自己。有什么掠过眼前,他瞥去一眼,一张涂得花花绿绿的海报扔在他面前的长桌上。他朝扔过来的方向看过去,萨斯已经走上来用戴着手套的指尖敲了敲海报翻起的边角。 “那个红毛疯子来自这。” 早在调查阿卡姆劫狱事件时,奥斯瓦尔德就知道这点。但据布奇在GCPD的线人说,马戏团早就离开哥谭去了州北,而杰罗姆那个瞎眼灵媒老爸留了下来,于是也在杰罗姆越狱后果不其然地被自己儿子宰了。 奥斯瓦尔德没有做声,萨斯也不主动说话,两人对视片刻,一阵声响终于打破降下的偌大沉默。双方朝声源处看去,只见布奇跌跌撞撞闯进来,没站稳一个趔趄直接扑到长桌的对面。奥斯瓦尔德本来就一肚子火,看到布奇这副模样打赌对方依旧找不到他那被囚禁的可怜母亲。 估计猜到企鹅要拿自己出气,布奇撑起身子,赶紧用另一话题转移企鹅怒火。 “据说、副市长和局长的葬礼,会如期举行、” “不是说GCPD怕再出事而不得不终止……” “举行的人不是GCPD,是一个你我都熟悉的家族。” 布奇的话令抓起炉铁要狠狠揍过来的奥斯瓦尔德停住,萨斯饶有兴趣地挑眼一并看过来。布奇停顿片刻,怎料话还没说出甚至还没站直身子,脖子上猛地刺痛令他意识全无昏了过去。 “——马罗尼家族。还记得吗,企鹅。” 抽出针管,瞥了眼缓缓往地上倒的大块头,莫名出现的不速之客令奥斯瓦尔德猛地警惕。萨斯抽出短.枪直接开枪,可惜像是早就被料到那般被躲开。把针管扔到地上,一身黑衣的来者抬起头,左眼上方的黑色头纱掩映下,蓝瞳朱唇勾勒出笑靥。 那是奥斯瓦尔德和萨斯都认得的脸孔。 此刻却是近乎陌生到无所适从的笑容。 见他们没有多话,她双手交叠置于身前,挑眉看了过来。 “看样子整个哥谭市把你看作放出怪物的元凶,企鹅。” “……你、” “看来原马罗尼家族的手下要起来反抗,也不奇怪。” 不等奥斯瓦尔德开口说话,她继续用那种事不关己的语调说道。 “他们不在乎谁杀了萨尔·马洛尼,只记住该死的企鹅背叛了他们老大。” “这种话只在一个月前说才可能有点用。” 像是陪她演一出极其拙劣的喜剧,本来差点就朝她怒吼的奥斯瓦尔德,反倒坐下托着腮,以一句嘲讽全当回应打发。 她对此不置可否,仍是那副看透一切的淡然神情看过来。 “但是‘路老大’没有心思再趟混水,哥谭怎样都和他无关。” “路易吉·马罗尼?” 作为卡麦·法尔科内最受重用的杀手,萨斯早在还没出来混前就听过路易吉·马罗尼这个名字——他是萨尔·马罗尼的父亲,马罗尼家族前首领,也是该家族的创始人。自从把老大的位置给了自己儿子,被尊称为路老大的路易吉·马罗尼便离开了哥谭。萨斯还记得法尔科内阁下回忆往事提过,当年他胸口中了五枪都是拜这个路老大所赐。 她显然察觉到对面两人都对路老大有所了解,也就不拐弯抹角挑明接续。 “那些打着马罗尼名义反抗的家伙不过是乌合之众,路老大不允许他们继续给家族名字抹黑。对他们来说,马罗尼家族只是个随手拈来又好用至极的替罪借口。” “所以你要怎么做?派你来的路老大有什么打算?” “只要让这些乌合之众明白,马罗尼绝无反.起可能。所以——” 她勾起嘴角笑了笑,说的话却令奥斯瓦尔德这边始料未及。 “我会作为人质留在你身边,奥斯瓦尔德·科波特。” 这话差点让企鹅笑出声。他顿了顿,神情到语气毫不掩饰鄙夷之意。 她对此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敛起笑容淡然补了一句。 “那些家伙要是能从内搞垮你的地下帝国,倒是让人省心不少。” “……够了。” 这次说话的是在奥斯瓦尔德一旁站着的萨斯。除了起初朝她开.枪警.示,他没开口说过一句话,静默着听她和奥斯瓦尔德对谈,以至于她没怎么留意他。听到他说话制止,她歪了歪头转移视线到他身上,若有所思。 “你就是维克多·萨斯?” 饶有兴致地打量一身黑衣的他,她呢喃道。 “法尔科内最重用的杀手,倒是给企鹅当手下了。不过也无妨,我现在也成了企鹅的人质。什么马罗尼的修女(Sister)都只是前一秒的称呼。” “……修女是你?” “路老大很少管哥谭,也不随便让我给他儿子萨尔打下手。对了,法尔科内底下不是还有个斯堪的纳维亚剥皮人吧。那个老奶奶似乎挺惦记我这张皮,真是可惜。” 正如法尔科内阁下有维克多·萨斯,还没金盆洗手前作为马罗尼家族首领,路老大手下也有个专门干活的杀手。但一直以来路老大的杀手名字不详,行踪不明,萨斯也是从那个与之有过接触的剥皮人老奶奶听说,路老大的杀手在家族里以修女(Sister)之名称呼。 奥斯瓦尔德此刻根本没心思去研究这些,他只有一件事,一个疑问急需得到解释。猛地把面前放在桌上的酒杯朝她用力掷去,企鹅忍无可忍终究爆发怒吼道。 “我就知道你不可信……我就知道!从头到尾都是骗局!” 话音刚落,奥斯瓦尔德转头冲萨斯瞪了一眼,他也算是这场骗局的帮凶。 什么埃莉诺会来大闹酒吧是为了给她老爸报仇,什么她需要得到情报所以会依赖身为哥谭之王的科波特、全部都只是骗局!她去找他母亲也只是博取他的同情和认可!不,还有可能是她把他母亲的下落给说出来!对,就是这样!害得他那可怜的母亲担惊受怕被囚禁着…… 长桌那边,她的打扮和袭击酒吧后被萨斯好好调.教一番了非常接近。只是那时是红黑配色,此时是整体漆黑,唯有唇色如血。一想到这奥斯瓦尔德就来气,他摸不清萨斯都在想什么。说实话他自己也不太相信萨斯,毕竟法尔科内离开哥谭,正是他奥斯瓦尔德点的战火。甚至,当时没有戈登赶来,他就能和布奇一起在医院杀了卡麦·法尔科内。 注意到奥斯瓦尔德怒不可遏,她了然点点头,回应他刚刚那番怒吼。 “虽然我愿意做人质,但因马罗尼和哈利马戏团有过交往。出于人情,路老大要我搞掉那个红毛,毕竟那家伙多多少少影响到马戏团的名声、” “这都是那疯子教你的,对吧。上.过一次.床你就对他百依百顺了吗?!” “……” 如预料中的,她蓦然沉默。 奥斯瓦尔德乘胜追击,继续嘲笑道。 “你以为我真这么好骗,会陪你和那疯子玩吗?!” “……” 她停顿片刻,回过来一句话让奥斯瓦尔德即刻语塞。 “以葬礼为契机,昨天半夜我才到哥谭。” “什么?!” 可是埃莉诺袭击酒吧一事,已是差不多一周前的事。那之后她一直在奥斯瓦尔德底下工作,虽然都是萨斯看管,但是奥斯瓦尔德可以确定埃莉诺这些天都还算是听令于他。 奥斯瓦尔德立刻转头看向萨斯,他保持一贯的沉默看向她,但从神情来看,他亦是对此不明所以。也许方才萨斯在向她确认修女这一代称时,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注意这边两人困惑到像是在读一本科幻小说还被剧情打了个措手不及的表现,她难得地露出颇为孩子气的笑容,喃喃自语。 “世界上会出现完全一样的两个人,也只有三种理由可以解释了……” 她停顿一下,敛起所有表情,接续道。 “ 失忆,洗脑,克隆——我会是哪一种? ” 她知道,无人会选择最后一个理由。 哪怕事实上,它才是真正存在的那个。 埃莉诺往上看,依旧看不到在床头前方走动的人是谁。 这个人的声音里总有种藐视众生的讥笑,而此刻被当成笑柄的,无疑是埃莉诺本身。 “还得感谢你救过布鲁斯·韦恩,修女才容易接触他拿到他的血。这样,那个克隆人就更接近本体的他了……啊、真是期待结果。” 这句话令埃莉诺很是不舒服。诚然她救布鲁斯的理由不单纯,但不代表有人可以利用这点反而加害于他。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和她一模一样脸孔的。 像是猜出她的心思,在床头前徘徊的那个人停下来,继续那种神经质的自言自语。 “对了,克隆进展如此之快也得感谢你。你的存在展示了目前我们克隆的成果和不足呢。” 话音刚落,埃莉诺不知为何,觉得有眼泪从脸颊边滑落。 她是假的。只是谁的克隆。所以才不惧怕拷.问受伤,她追索的只是别人给她安装的程序。 甚至,连那个她一直追讨的所谓的父亲,也只是给她的一个指令。 有触感掠过眼角,她挣扎着想逃离,可被绑住的自己无能为力。 在床头徘徊那个人总算向她探出身子,手术灯打下来,逆光下她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他正用一种悲悯的意味举起手里的电击器,安抚着绑在床上的她。 “在废弃处理前,送你一份礼物践行吧。” 话罢,皮带横亘在她上下鄂间,她没法说话。 对方接着神经叨叨,说着些有的没的。 “对一个实验品来说,真正给予她诞生机会的人才能称之为父母。你之前追索的那个男人,只是直接与你接触的一个实验人员而已。” 电击器的冰冷抵在她的太阳穴,她不由得屏住呼吸。 “你的父母,应该是那两个人。” 而直到对方说出最终答案,她宁愿连呼吸都忘了。 “——托马斯·韦恩和玛莎·韦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