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坂一度十分抵制老师想给她取名字的行为。 倒不是因为对老师有什么意见,只是她不愿意再接受一个新名字。对她来说,这不是一种重新开始,而是一种更为沉重的负担。 老师在被拒绝后也没有多说什么,之后的日子他再也没有提及这件事。 在自诩为大师姐的日子里,久坂遇到了一个一个新同学,大家从开始完全陌生的状态到了后来在一个教室里嬉戏打闹。 虽然她从来没有在嘴上表示过,可是她打心底的喜欢这里。无论是和她总是不和的白痴同学,或者和她打情骂俏的雅子同学。 还是,曾经遇到的食尸鬼,坂田银时同学。 ——那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 那时她和松阳才堪堪躲避了奈落的追兵,因为抱着不杀人的觉悟,这很难。 但他们却做到了。 那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四处流浪。 ——去海边,去山林,去乡野,还是去城市? 每个地方有着不同的风土人情,有让人向往的也有让人反感的,所以他们并不知道答案。 遇见银时完全是一个意外,却让他们的旅途有了终点。 雾蒙蒙的天气里,他们走到了战场的边缘地带。 或许是被连年的战争阴影笼罩,大多数人被折磨得毫无生气,目光呆滞地行走,呼吸,活着。 但他们却没有因此丧失该有的品德。 拦住松阳的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汉,他拄着拐杖,整个人佝偻得很,一步一步颤颤巍巍地走到他们面前。 “你们不能去那里。”他说。 师生二人有些不解。 然而老人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你们不能去那里。 松阳温声解释着前方的战场已经转移,按自己和久坂的能力过去,即使遇到残兵,对付他们也是绰绰有余的。 大家漫漫聚集到了这里,听到这儿,人群有些骚动起来。 “小哥,你真的不能去。前面很危险的。” “先生就算你对你自己很自信,你还带着一个女孩子,你得为你们负责啊。” “对啊,你不知道那里有多危险。那里有食尸鬼啊。” 食尸鬼。 格外新鲜的叫法。久坂作为曾经的杀手,对鬼这个说法有些不屑。 那不过只是来觅食的野兽,当时她是这么想的。 隔日,她就见到了野兽本尊。 衣衫褴褛,死鱼眼,乱蓬蓬脏兮兮的银色天然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很野兽派。 尤其是看着他人时,那带着敌意的眼神。 像极了一个人。 一个本应该也在这里的人。 松阳很快带他去洗漱,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再次见到他时,久坂不由自主地开始感叹人靠衣装。 即使外表看上去清爽了不少,他那种对人极强的戒备心却和刚才一样,一点没有减弱,只有在松阳招呼他时,他才稍微缩回保护自己的利爪,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 “久坂,从今天起,他就是你的小师弟了。” “小师弟?”她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叫什么名字啊?” “坂田银时。”松阳替他做出了回应,“我刚刚取的。” “……老师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和某个传说人物撞了四分之三吗?你特点改成银是不是因为那乱蓬蓬的天然卷发色和金色完全搭不上边啊。” “不是呢,久坂。” “这个孩子的灵魂,是银色的啊。” “不是晃目的金色,却比金色更加耀眼。” 独一无二,只属于他的颜色。 最终师塾的定居地离那个地方算不上远,却仍是有一段距离。稍稍要爬和一小段山路,采买有些繁琐,胜在清净和房价便宜。 修葺房屋时,力气活都教给了看似比较柔弱的老师来做,当然久坂知道这些活对对方来说,完全不在话下。 在她长时间看不见自己的师弟时,她一度以为他也在认真干活。 直到在树下看见了躲在枝桠间睡觉的他。 “谁允许你在这里睡觉的?”久坂先发制人地质问。 “啊?还能有谁?当然是松阳啦。” _久坂无言以对。 “啊呀,我怎么不记得让你在这里偷懒了呢?”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把坂田银时吓得从树上掉了下来。 “老……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买了小礼物想要给努力认真的孩子做奖励的,结果回来发现你们两个都在偷懒,那也只能不给了。”老师虽然语气无奈,但面上的笑却带着调侃。 “老师你耍赖!分明是这家伙偷懒。”两个人为了自证清白开始相互诋毁。 松阳哈哈大笑。 那天的礼物是草莓牛奶,是因为松阳曾经看见银时被那个包装吸引而定定地站在那里,向往地盯着它。 他最终没有把自己的愿望说出口,但是松阳看见了。 “老师真是温柔的人呢。”喝着草莓牛奶的久坂突然发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感叹。 “……嗯。”银时低低地应了一声,“好喝。” 听到这句时,记忆里有根弦被触动,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她莫名其妙地问银时:“你喜欢草莓吗?” “没吃过,但草莓牛奶挺好喝的。” “这样啊……原来你们都会对草莓感兴趣吗?” 后面那句说得有些轻,银时没有听清楚,出口询问。 “没什么。”久坂面上没什么触动,只是继续极为淡定地喝着草莓牛奶,“太甜了。” 自学堂修好后,来念书的人一直不甚多,大多都是附近人家读不起书的孩子会送过来。 松阳一向来者不拒,无论是怎么样的孩子他都始终能温柔以待。时间久了,大家都很喜欢他敬重他。 ——不过,大家私底下把这叫做松阳的魔法。 看起来温柔体贴,从不生气发火的老师,能够收服当时村里大多数魔王级别的孩童,不仅仅靠着他的捶地本领,更多还是靠着自身的人格魅力。 雅子不止一次和久坂咬耳朵,感叹老师怎么能够把那些讨厌的男孩子收服的,实在是太厉害太帅了。 久坂:……你知道他以前的对手都是什么级别的吗?我知道可我不能说好气啊。 其实不仅师塾里松阳有一堆迷弟迷妹,师塾外也有。 比如一天到晚没事干往师塾跑找银时干架的高杉,再比如一天到晚没事干往师塾跑来捏饭团的假发。 在某一天夜里他们也成为了师塾的一员,据说起因是因为和银时一起准备怼那些来搜查师塾的官差。 那天回来他们身上的伤都不轻,原因是因为松阳把他们打到地里时用力过猛。 久坂:“……不,我觉得老师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你们长点记性。” 高杉冷冷的反击,“呵,你不要诋毁老师。” 然后两个人展开了一场唇枪舌战,结局是久坂输的很惨。之后他们之间的每一次争论,结果都是一样的。 言语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 她能够被白痴同学智障言论激得翻桌,也可以被高杉一句话连开三个讽刺激得说不出话。 不过结局都是以她暴揍对方一顿终止,也可以暂且不论了。 那段时间的松阳被这群小鬼忙得格外焦头烂额,但他从来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每日依旧是笑吟吟地给大家上课。 年纪还小的孩子并看不出什么不妥,他们仍然每天叽叽喳喳,吵闹着,撒娇着。每次跑出去玩,也总能给老师带回来不同样式的礼物。 在把附近的野花都采遍,孩子们送去了金龟子,或是枯了的树枝,他们觉得纹路曲曲折折,十分好看,就摘给了老师。 甚至有一天,有个人捧着一片树叶跑进教室,为了把上面的清晨第一滴露水送给老师。 松阳把这些礼物一一收好,全部写在他的日记里。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哪怕我死,我都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