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过得飞快，在人们反应过来时，往往连时间的尾巴都抓不住。 自鸦到了江户，大概已经三月有余。 这里不同于她之前待的战场的剑拔弩张的气氛，这个城市始终是繁华而热闹，并没有褪去往日的喧嚣。 虽然那闹哄哄的表象之下，始终有暗流涌动。这里终究不是表面上那么的平静。 鸦最近被分配到的任务是指导奈落里那些孩子的训练，除此之外她真的称得上无所事事。 每天重复着同样的生活是极容易厌烦的，尤其是当她发现这里的孩子完全没有个孩子样，总喜欢用着一种死气沉沉的眼光看着她时，她总会莫名其妙地起鸡皮疙瘩。 “你们的表情能不能稍微再生动一些？”她苦口婆心地劝导，“像带着你们这种表情去取人性命，在十米开外就被人发现了。” 于是她大手一挥，及其任性地呼吁那些同学对着镜子练习表情。 接着她又开始教导众人多去街上走动走动，观察人们的一举一动，模仿他们，再慢慢成为他们。 只有成为他们，才可以融入环境，而不使自己被发现。 若是与人群格格不入，纵使成为影子，阳光下也是会现形的。 在暗杀方面，考虑到孩童的身高力气等因素影响，她决定先从短刀技术开始教起，同时加强基础训练，在其中观察每个人的强项和弱势。 纵使是这样，她每天依旧是很闲。早上看着他们训练，中午放他们出去，傍晚再训练一波。 除此之外，每天是真的很无聊。 她也不是不想出去，但是因为被下了禁止外出的命令，她连接近大门都很困难。 上次她被拦下后，仍旧是执意站在门口看看外面世界风景。 于是她百无聊赖地站在门内，两个奈落同事站在她旁边，对着门外干干净净的墙面看了一个下午。 每每想及此事，她都发自内心地感叹江户城里的据点实在是太过于偏僻，两个小时门外一个行人都没有。 以及那两个小哥是真的严格。 不过这种人烟稀少之处，乌鸦倒挺多的。 她早上是被乌鸦难听的叫声吵醒的，晚上是伴着鸦鸣睡着的。大白天还可以看见枝桠上到处停留的墨色。 每次胧回来时，这群乌鸦都格外兴奋。叫的声音也格外响亮。 每次她都捂着耳朵对胧吐槽乌鸦问题，虽然每次都被无情驳回。 “你真的受得了吗？我觉得这样不行。” 胧摇摇头，巍然不动地坐在书桌对面批示文件。 “你要是不考虑乌鸦问题，你可以考虑给我布置几个任务吗，反正这样我就可以清净清净……” “不行。” “为什么？” “不行。” ……这招看起来目前还是行不通。 说话间，有乌鸦叼着虫子飞进来，把虫子往桌上一甩，叽叽喳喳地叫了两声，又迅速地飞走了。 鸦：……它们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有了胧的撑腰，乌鸦真的越发嚣张起来。 同名的鸦对此只感觉无奈得很。 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始终维持在这种程度，谁也不进一步，只在边缘小心试探，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过那个名字，那个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的名字。 她至少是不敢提起。 二月间，骸也被领到了这里。 鸦像是见到了老朋友一样，心底还是很开心的。 骸一如既往地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只是在看见她的时候，意外的出了神。 虽然鸦整日戴着那个面具，旁人无法窥探她的神情，甚至不一定能辨别出她的身份。 但是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 骸的进步很快，她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暗杀方面的天才了。 无论是理论知识还是实战技巧，只需要教一次，她就会记得很牢。甚至是可以自己摸索一些新的技能。 骸的出众很快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她是同龄人中最早被安排任务的，也是被安排任务最多的。 为此鸦还是感觉挺开心的。 她曾经有一次问骸，“感觉现在的生活怎么样，还适应吗？” 骸摇摇头，继续啃食着自己手上的东西，“和之前没什么不一样的。” 说着她抬起头来看了鸦一眼，“久坂……” “错了，叫我鸦。” “……好。”她又低下头去吃东西，半晌后低低地发出了一句，“你的头发长长了。” 长长了？ 她不由得侧头摸摸自己的头发。其实也就只是几个月过去了，头发稍稍长了些许，柔软地贴在耳侧。 也就是几个月啊。她揉搓着干净的发丝，有些唏嘘。 她已经失去了对时间流逝的体验了。无论漫长或者短暂，她的生活总是无聊的，也总是难熬的。 她无时无刻不想离开，但是深陷囹囫无法自保，自由就更不要提了。 提骸擦去嘴角的食物碎屑，她低声问，“你走的时候，老师他……就是松阳，他有说过什么吗？” 骸摇了摇头。 她觉得有些可惜，但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她想要什么答案。 在那次见过老师之后，思念并没有被扑灭，反而是越烧越旺。原本被痛苦塞满的内心一下子空了，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那样也好。”她听见自己低低声音，平静的夜里像一块被投入深井的石子，什么回声都没有。 ——唉。 这场夜里有什么呢？ 有坐在房顶聊天的两个人，有满头的星星，庭院里乌鸦似乎都睡了，偶尔才发出低鸣。 风很轻很软，暖暖的，迎面吹来的时候再不会有那种割伤的刺痛感了。 春天到了，冬天也就快过去了。 那时候她所不知道的是，太阳沉下去了，夜晚到来了。 这是一场永夜，一场永远不会天明的噩梦。 从此刻开始，她见到的光，已经属于暗夜的初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