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动静。”没等苏辰问话,柳令月就先行给他下了命令。虽然柳令月在方才的对决当中游刃有余,但是现在她似乎变得更加憔悴,脸上的血色也逐渐消散,苍白到仿佛是半个死人的模样。
苏辰明白,柳令月的病在这段时间里急速恶化了。
另一边,秦乐则是阵脚大乱。因为原先在各个房间里静候指示的队友全都消失不见了。各层走廊里也开始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他们被抓住了。”秦乐开始循着渐近的声音开始逃窜,利用各个楼层的视线差高低腾飞,最终躲进了偏中央的一间屋子里。
秦乐放缓了呼吸,准备等待外面的脚步声消失。在他靠近门畔,准备侧耳倾听之时,他却又神使鬼差的被整个屋子内部的构造吸引了视线。这明显是一个舒适的客间,内部干净整洁,空气中没有过多的尘埃。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在摆满了精美饰品的架子上照出了交错的阴影。
秦乐完全看向了这个房间,他发现自己认得这里。自己惊人的记忆力早已铭刻过了这个场景。这里是当初禹城尚未事变,苏辰和自己等候柳令月的地方。
“这么说的话.....”怀着一种隐秘的感觉,秦乐放松了下来,他想起了昔日苏辰和自己在这里的柔情似水,也想起了柳舒二人的相对相惜。他小心翼翼地走向架子,鲜亮的光影在此处遮蔽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物什。
他眯起眼睛,从阴影中看向这个小玩意,是一个摆在阴角的细长瓷瓶,瓷瓶身上隐约浮现着黛绿色和蓝色的踪迹。
秦乐无言地靠近瓷瓶,拿起它。果不其然,在脱离了阴影的包覆,完全置身在光亮之下的瓷瓶,展现出了当时所留下的陈旧伤痕。瓷瓶的两边本有绶带耳,可早已被完全破坏。若非秦乐知晓它本身的情况,在那种光影的误导下,他肯定会以为这本就是一个无耳之瓶。秦乐难以抗拒地想起了方才柳令月的肉身,那残破不堪的肉身遮蔽在衣物之下,那可怕的筋络被花瓣掩盖,以及她冷酷高傲,残忍决绝的性格被柳家小姐的身份所隐藏。秦乐五味杂陈地叹了口气,想起当日她所谓的处理方法,更觉得讽刺和可悲。
“躲在阴影下的东西,终有一天暴露在阳光之下。”秦乐笑着,继续细细打量起了这个小瓷瓶,“如若当时舒绫绡见过了柳令月这般肉身,想来也未必会将‘天下第一美’的称号拱手相让吧。”
双手调转了瓷瓶的方向,秦乐从瓶口看向瓶中,瓶中的内部也被光所照射出来,只剩下几处余壁过于狭小,显得昏暗不清。秦乐苦笑着,结束了自己的玩赏,把瓷瓶放回了原处。
就在他放回原处,手指从那一侧的缺口掠过时,他愣住了。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愣住。他突然控制不住地死死盯着那个缺口,胸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堵住了一样。
秦乐疑惑地再次靠近这个瓶子,眼眶附近的肌肉也开始用力,但是他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如此堵得慌。像是有什么东西就到了自己的手边,自己却抓不住一样.......
脚步声逐渐消散之后,秦乐看准了外面的情况。然后从窗户那一跃跳入海中。细微的入水声响并没有惊扰到守卫,但是被派到附近的苏辰却敏锐地听到了这声音。苏辰立刻绕开守卫,奔入了这个房间里。看着在风中轻轻摇晃的窗纸,又看向外面平静的水面,苏辰知道自己错过这个和外面的人交流的好机会了。
“哎......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苏辰想摘下面具,可是手抬到一半却放下来了。他郁闷地在房间里踱步,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柳令月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因为她遗传的疾病吗?那六位掌门,到底该如何帮助他们......烦躁的苏辰抓着自己的头发,他并没有发现这个房间的熟悉之处,但是还是摇摇晃晃走到了瓷瓶的前面。
“这是?”苏辰拿起这个稍微有点移位,不太自然摆放的小玩意。在他拿起的一瞬间,万千激流从他的内心中冲刷奔涌而过。
不是因为苏辰意识到了这个房间是曾经待过的地方,而是他的手指感受到了瓷瓶残留的体温。而苏辰的心中好似万花争艳,百鸟争春,通天的漩涡直冲云霄,因为他通过对这个瓷瓶和房间的回忆,莫名其妙————深信不疑地做出了判断。
这是秦乐的温度,这是自己所爱之人的温度。
即使这个想法太过离奇,太过没有依据。但是苏辰的本能在不断地这般告诉自己,秦乐方才在此处摸过了这个瓷瓶,秦乐就是刚刚潜伏进来的人,并且他也已经安全地逃了出去。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不敢问,不该思考秦乐如今的处境,现在发现他不仅没有问题,甚至还一直为逆转局势做出了自己的努力。
想到这里,泪水已经不知不觉地沾满了整个瓷瓶。为防被他人听到,苏辰只能捂住嘴巴压低声音,在他低声的抽泣里,无数泪珠像如释重负一般洒落在了黛绿色和蓝色的交织上。晶莹的泪珠像斩破阴影的剑光,一点一滴释放出了重压之下的痛苦与无奈。最终堆积成山的泪水甚至溢满了面具的空档,让苏辰眼里的瓷瓶都变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