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给秦乐狠狠翻了个白眼,他知道秦乐又先斩后奏了。虽然林琚将祝凌毁容,让风波闹得太大是意料之外的事,但最终还是有一个兜底的手段。见识过剑盟和林琚先前的所为,他们都知道这是让两个恶者狗咬狗的最好机会,他们也不得不用了。
“终于等到和您见面的这一天,这可比等待白芒击月,天狗吃日还要来得漫长令人揪心啊。”秦乐依然是油腻的客套话和多余的礼数,简直到了像是挖苦讽刺的程度。而八方通在轻纱之外平静地接受着秦乐的言语,丝毫没有动怒的迹象。
“我本以为,五块剑玉只是痴人说梦。除了盟主毁约逾矩,是没有人可以做到的事情。却不曾想,天底下真有你们这般豪情万丈的人物。若是夺玉一块,尚可靠武力豪夺,但夺玉五块,就不能单纯论匹夫之勇了。若非干云的英雄气概,是万不能走到这一步的。正因为你们走到了这一步,老朽也是忍不住,要亲自出手了。”八方通的面容在浮动青色的掩盖之下,言辞间却透露着如获至宝一般的欣赏和玩味。
“尤其是,和你这样的人物。”八方通话锋一转,语调里更是透露着神秘,他的矛头毫无疑问直指秦乐,“先前暗地里联系你的时候,我甚至都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你能做出相信我的决断,看来成大事者,确实不拘小节,古人之智,诚不我欺。”
苏辰感应到了什么,但是他什么都没有问,而是选择握紧了秦乐的手背,心底里毫不动摇的真诚从体温中传递了过去。
“八方通,你真的知道南剑惨案的凶手是谁吗?”苏辰毫无惧色,直接问出了那最关键的一句。
“是的,我绝对可以给你答案。前提是你将五块剑玉交到我的手上,我已经快等不及了。”八方通的情绪极其自然平静,全然没有说谎的感觉。
“那么......”秦乐看向纱帐旁同样遮遮掩掩的侍从。
“不急,我还有一个要求。”八方通的语气变得异常雄厚,几乎可以说是迫不及待,“我要看看苏辰公子,要护送的那把剑的真貌。”
苏辰递给了秦乐一个疑惑的眼神,秦乐忽然间恍然大悟。看到秦乐如梦初醒的脸色,苏辰顿时也感觉到醍醐灌顶,不经意间抓住了背上从未轻易卸下过的,用布紧紧包裹的剑。
“你是怀疑,这把剑就是无霜剑?”苏辰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说完才心中惊惧,望向秦乐恐慌的脸。他这才意识到八方通未知之物,这件事是不应当轻易点破的。
“两位不必害怕。”八方通不曾转身,却好像把他们两人脸上的表情读得一干二净,“小方通已经告诉了我,所以两位不用担心。苏公子我知道你为人正派,古道热肠又信守诺言。不过你更加可以放心,我与叶公子是旧识尚且不提,叶公子难道会拒绝将宝剑予人一看吗?况且就算这真的是不世出的无霜剑,我也只需要知道他在哪里就可以了。八方通这个名字,承载的就是通晓天下之事,并不会超出这个限度。如果真的是无霜剑,那么二位这最后的旅程,岂不是应该更加小心?”
八方通说服了两人,苏辰也将布中之剑缓缓抽出。这时才能看见,八方通微侧着脑袋,余光穿过了朦胧的纱帐,窥探着这粗糙布匹下剑刃的真容。
秦乐不禁感到毛骨悚然,他全然忘记了考虑这个要素。只觉得苏辰背着一把剑已经是理所当然的,就好像是他天生自带的装束。而来不及仔细考虑后果,很快薄薄的布帛下,这把剑的真容终于如芙蓉出水,浮现出了全部的样子。
————只是一把很普通很普通,甚至随便找个街上的铁匠铺里都能买到的黑铁剑而已。即便隔着纱帐,八方通也是一眼过后就甩回了脑袋。苏辰轻抚着这把黑铁剑,却感到一阵安心。不仅是因为这把剑不会成为灾祸的种子,更是因为这是完全如他所料的,是他印象中那个老顽童叶公子会喜欢用的剑。
“可惜,不过倒也正常。就好像你们收集剑玉要纵跨南北江湖一样,寻找到未知之物的我,也难做到一步登天。”八方通依然很平静,丝毫看不出他的声音里带有失望,就好像真的一切都在按他的构想向前发展延伸一样,一步小小的注脚,并没有乱掉他的心境。
“剑玉和无霜剑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苏辰将黑铁剑再度小心翼翼地包裹好,又背了起来。
“这个问题就超过了今天我能带给你们的东西了。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问题,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毕竟,人我已经给你们带到了。”八方通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侍卫,他摘下了遮掩容貌的东西,露出了一张沧桑又疲惫的老脸。
“这位是......?”
“削骨师。”秦乐非常激动,细细打量着此人,又紧紧按住了他的肩膀,“有了他,我们不仅可以挫败剑盟的小伎俩,更有和林家谈判的资本了。”
“找到他也是费了我一番功夫,就算知道他在哪,他逃窜的速度也比我想象的快。他是世上唯一一个‘不能’说谎的人,却没想到这么有骨气,劝了他几句,他就愿意站出来帮助你们。人是交到你们手上了,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们想好了再行动,莫怪老朽没有提醒你们,再过多的出手就摘不干净了,我还等着你们给我奉上那五块剑玉呢。”
“你可曾问过他什么?”秦乐依然是激动地按着削面师的肩膀,无视八方通结束对谈的意愿,继续追问着。
“难道你不觉得,不会说谎的人,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反而是最无趣的吗?若是没有了甄别真假的这一道工序,人心惶惶昭告于大道之上,这江湖该多无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