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舒适松软的单人沙发里,腿翘在茶几上,明叔的审美真不错,豪华的软装,折射着光芒的水晶吊灯,色彩斑斓的台灯。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台灯,木家也有一盏,就摆在木夫人的床头柜上。
无独有偶。
明叔的床头柜也有相同的台灯。
木夫人同时买了两盏,一盏在木家的床头柜上,一盏在明叔的床头柜上。
吃完东西,他打开衣橱里的暗柜,墙上挂满了各式武器,太大的,他拿不走,扫视着小手枪。
柯尔特M1911。
想不到,医生身份的明叔并不执行高风险任务,仅提供医疗服务,居然还有柯尔特M1911。
懂枪械的人均知,约翰·勃朗宁和柯尔特公司通力合作下的产品,深受各国军队喜欢,参与了一战、二战。美国军队也用它服役,在军事和历史的加持下收藏价值极高。
甚至木教官也未能配备如此高等级的枪械。
看来,明叔也深受木夫人喜爱,因为木夫人曾表面是上海滩的社交名媛,实则是组织的物资调度。
他找到一个背包,将有用的物资悉数放进背包。
暗柜的左下角还有暗格,撬开暗格,贴着明叔相片的各国证件,还有十几条黄灿灿的金鱼,和不少各国现钞。
拿完这些东西,柜子底有一张一寸照片,一岁纪念照,圆溜溜的眼睛,扎着两个冲天小辫辫。
云素素。
他迅速比对明叔和云素素的五官,素素的眼睛像木夫人,鼻梁和嘴唇则遗传了明叔,但眼睛最显眼的五官,看起来更似木夫人。
他心里说不出的酸楚,义父一直以为素素的父亲为国捐躯,讵不知却是替明医生养女儿。
云淑芬和明医生狼狈为奸,连义父也没有察觉两人的奸情。
打开衣柜,满柜子的高档西装和皮装,找了一些比较适合自己的时装,穿一套暗棕色的皮夹克,其余的叠在背包中。
逐一打开书桌抽屉,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书籍,底部有一张十几天前的报纸,醒目的标题令他痛哭失声。
北京日报,最显眼的位置:敌特元老木远胜大教官被击毙。
义父一辈子不曾照相,唯一登在报纸上,清晰的黑白相片,躺在血泊中,大睁着空洞的双目,额中中弹。
他瘫软在软椅里,捂住双眼,不敢再看,仿似只要不看见,义父就还没有死。
低声地啜泣。
啜泣自己又成了孤儿。
这六年,木教官不似执行任务的父亲,有更多的时间陪伴自己成长,悉心教导。
他抹掉眼泪,重新阅读报纸,击毙地点是南锣鼓巷95号门口,因义父拒绝被捕,被狙击手当场歼灭。
本来想投诚的义父,却死在新政府的枪下。
他替义父意难平。
大门有了动静。
他将满满当当的背包塞在角落,坐回沙发,腿仍放在茶几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
推开门的明叔愣了一下,不知该逃还是该进来。
夏少游微微一笑:
“明叔,贤侄刚死里逃生,您难道不想进来听一听我的奇遇?”
明叔犹豫了一下,大大打开房门,将帽子挂在衣架上,镇定地坐在沙发上:
“我让老木早做准备……”
“您就不问问我遭遇了什么奇遇?”
明叔已经彻底恢复平静:
“还能怎么样?狗东西们耍来耍去也就是那些招。”
话音刚落,夏少游倏地拿起餐刀,飞快地划过明叔的右手腕,动作之快,明叔只觉手腕凉了一下。
待他低头察看,血涌了出来。
他用左手紧紧握住手腕,大惊失色地问:
“少游,你的命是明叔救的,你居然对明叔下狠手?”
他冷冷地看着明叔:
“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你每说一次谎,我就割一刀,我看你能挺多少刀。”
明叔吓得站了起来,餐刀已经比在他的脖子上,他吓得魂不附体,重新坐下:
“我说,我什么都说。”
“义父在哪里?”
明叔吞了一下唾沫,餐刀迅速在他胳膊上拉了一刀。
明叔疼得大叫了一声,带着哭腔:
“我说,我说,老木去香港了,他说先在香港购置房产,然后让你们一家人过去团聚。”
啊啊,他每拉一个口子,明叔都要叫一声,惊悚地看着年仅十八岁的夏少游,他以为的稚儿出手比老木还狠:
“他,他去南锣鼓巷了。”
“为什么去那里?”
明叔无奈地说:
“上峰给老木传递了一条消息:‘苍鹰’知道夏子峰的死因。”
夏子峰!
这个名字,他熟得不能再熟,自己的亲生父亲,胜利在望,却死在日军的枪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