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还需要两个人看着,要不就往水里扎,只能陪他玩。
再加上这对小夫妻,一对双胞胎孩子,这个船就这么大。
最后我们决定,跳下去两个人,扶着船沿往回走,如果再遇到人,就把我们的人留下,一个换一个,留下的等待战友回来二次救援。
当时,那对双胞胎都不到四岁,几个人饿的不行,于是我们掏出了仅有的压缩饼干给他们,之前的那对夫妻的男主人还抱怨我们偏向。
也确实,当时我们也给了傻子一份,对于他们俩,是两个人给了一份。
因为这事后来他们还把我告了,差点因为对人民群众态度不好背个处分,这是后话。
可是我们自己一分也没留呀,这上哪说理去?
再后来,到了安全地带,那个孩子的妈妈和她的丈夫双双跪下来,一个劲的磕头。
我们哪敢担这么大的礼,紧忙扶起来。
这时,我们遇到了一点小尴尬,孩子问我们说“叔叔,你们是谁啊?”
“解放军呀”我们笑着说
“不对,妈妈说会有头带五角星的叔叔来救我们,那才是解放军,你们头上没有五角星”
童言无忌,我们当时几个人相互的对望一眼,然后都莞尔笑了,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说“叔叔们本来有的,因为救之前的小哥哥们,把五角星送给了他们。”
我们明显撒了谎,但是也确实没啥好解释的,总不能说我们奉命摘军衔了吧?
“那我也要”孩子伸出小手,我们却啥也拿不出来,连块糖都没有。
父母赶快抱起孩子跟我们说“小孩子不懂事,千万别介意”
我们连连说“没关系,没关系,习惯了,哈哈”
这时,电台里来了新的情况通报,因为夜深,团里要求所有的人再遇到求救的人员,如果确实需要下水的,必须先请示团里才可以施救。不具备条件的,可以标记位置,准备二次救援,但是不允许强行救援。
我当时不知道团里为啥下这个命令,直到回到营地时,才从连里战友的口中听说其他连队出事了。
说是在搜救的时候,遇到一个老人被困在院里的屋顶上,那是个土坯做的草房和院子。
老人也是固执坚决不走的那种,可是水来了,还是害怕,最后逃到了房上。
当时船过不去,进不了院,于是搜救人员决定下船游过去进院把老人接下来。
可是当游到房子附近的时候,出了意外,房子被泡塌了一半,一个老兵从墙边准备靠近上房的时候,被砸在了里面,没能再出来。
当时天太黑,水也深,水面上只有汽泡,其他战友扎了几下都抠不到人,只能急着团团转,哭着看气泡一点点消失。
最后团里下了最严厉的命令,要求所有人员全体撤出,不能再有伤亡了。
我有些沉重,这些天的情况通报,一个比一个痛心,然后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因为回来的时候他们的眼神瞅我怪怪的,于是我问那个老兵知道叫什么吗?
旁边的战友没吭声,我发现表情好像不对,于是又问了一遍,没有人告诉我。
我直觉可能是出事了,这人可能我认识。
于是推开他们去了连队,问连长牺牲的人是谁?
连长也没吭声
我拎起了他的衣领又问了一遍,连长还是没说,他把脸转了过去。
这时,指导员沉痛的告诉我一个晴天霹雳,牺牲的同志叫马识途。
我一下子呆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半天没缓过来,然后感觉胸闷,之前堵管涌跳水时,水压带来的伤又犯了,重咳了几下,然后扶着桌子,转头瞅着刀疤问“他人呢?遗体在哪里?”
“天太黑,而且房屋倒塌,抠不出来”指导员一句一句的说
“就扔那儿啦?”我炸了锅,眼睛里喷出了火,满是血丝,声音接近凄厉的嘶吼“就扔那儿啦?啊?你们????他们连的人呢?为什么不救?就这么扔那儿了?都他妈的应该拉出去毙了”
“你们不救,我救”说着我不顾一切的就往出冲
“你冷静点”连长拽住我,我拼命的挣脱“告诉我位置,我要去救他,哪怕是捞出来尸体,我也要带他回家”
我的眼泪哇的一下涌了出来,我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老马前几天还夸我进步了,奖励我的罐头我都没舍得吃,现在人说没就没了?
这个操着一嘴西北话的军阀,不着调的时候有点像腾格尔的家伙,居然就这么没了,而且就埋在那片水里。
挖不出来?等着让鱼虾虫蟹吃吗???
我几近疯魔,绝对不接受这个现实!
从小到大这是我最亲的人之一,我绝对不能让他自己躺在冰冷的水里。
那是我的班长,我要给他将来邮结婚像的班长。是要约他到我家乡做客的班长。
我还等他在于诺周唯和钟雅宁之间“点兵捉贼贼捉贼”的班长。
我不允许那些淤泥盖在他的身上,不允许有任何生物来侵害他的遗体。
我不接受再看到他最后一眼时只是皑皑白骨,和那个被水泡不烂的身份证。
我不接受任何人在那里假装冷静的让我冷静。
去你妈的冷静!
连长拼命的想控制住我,根本压不住,最后刀疤给了我一拳,打在我的嘴角上,他想打翻我。
结果我也回手也给他一拳,把他打倒在地,掉了一颗牙,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出来。
“把他给绑啦”,连长大吼,边上闻声赶来的几个战友死死把我压在底下,然后拿出背包绳把我捆了起来。
我不断的挣扎,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
“姓赵的,你个王八蛋,战友牺牲你不派兵去救,你还绑我,你算什么东西。今天谁敢拦老子,我跟谁拼命”
我骂个没完,像个疯狗,逮谁咬谁
“把他嘴堵上,让他冷静冷静”连长又下令
一个兵找不见东西,把自己刚刚领的,那双从水里泡了两天的臭袜子脱了下来,塞到了我嘴里。
那天夜里,他们两人一岗的轮流值守,看了我一宿。
就怕我也跑出去,再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