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公先上前进言:“臣启奏皇上、太后,自古以来,将在外,则家眷留京,而柱国将军向旭守边疆几十年,手握大军,威名赫赫,锦城中却并无向氏家眷,长此以往,恐生军变。应令其子回朝述职,以作约束。”
此言一出,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众臣议论纷纷。
其实,向家并非没有家眷留京,只是向家三代镇守西部边防,儿孙大多战死,消息传回时,女眷或殉情或悲伤过度病死,使得如今锦城中已无向家女眷。
五年前,向将军的长子又战死,如今剩下唯一的儿子刚刚成年。
大臣们大多想到了这一层,不由得同情起向家来,谁不知道陈俞就是惦记向家的兵权,缺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而已,只是都敢怒不敢言。
但总有中正口直的人,定国公许潜为最,当即上前道:“臣以为此举不妥,向家满门忠烈,朝中谁人可比,且向将军只剩一子,好男儿应当留在军中,若让他在京为质,恐寒了边关将士之心。”
盛国公齐暮见女婿开口,也上前说话:“臣也以为此法不可取,且向家并非没有家眷在京,陈国公夫人正是向将军之族妹,难道陈国公忘了自己的岳家吗?”
齐暮年过半百,至今无子,家中二十几个妻妾生了十几个女儿,眼看着爵位就要旁落,他早就愁白了头发,所以他最恨的就是害人子孙的事,见陈俞的下作手段,不由得出言讥讽。
陈俞瞪他一眼,又立即说道:“臣妻确是向家之女,但自幼长于锦城,于向旭见之甚少,不足以牵制向家。令向旭之子回朝,可使其免受边疆风沙之苦,在京安享富贵,向将军忠义,定会对皇上和太后感激涕零。臣乃是为了大宣朝边疆安定,请皇上、太后考虑臣之所言。”
许潜正要反驳,陈太后在帘后开口:“好了,众卿所言皆有道理,哀家以为令向家之子回朝,并无坏处,向家儿郎为国牺牲甚大,哀家不忍其独子效仿先烈,就特封向旭之子为刑部郎中,犒赏边关将士,令其立刻回京任职。”
就这样,一道加封的诏书到了西部边城。
子乌城的军营里,已经白了鬓发的柱国将军向旭拿着这道突如其来的诏书,看了许久,愁容满面。
“爹,听说朝中来了诏书,说了些什么,是不是要召您回京?”一个稚气未脱,形容俊朗,比之同龄人明显英气的少年进屋说道。
向旭看着身在军营,但不带武器,不穿甲胄,没个规矩的小儿子想到,或许让他回锦城会更好,收起愁绪说:“不是我,是召你回去,太后谕旨,封你做刑部郎中,即刻回京任职。”
“什么?就叫我回去,他们这是想把我们父子分而治之吧,爹,我看朝中那些人尽是些没心肝的,我们不能接这旨意!”向空斜歪身靠在书架上,很是气愤。
向旭看儿子平时不务正业,倒是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关窍,就安心了许多:“你不是不喜欢打仗吗?这个官职多少寒窗苦读的人都得不到,这是太后对向家的厚待,你眼下回去正好,锦城繁华,你一定会喜欢的,回去后,早日成家立业,向家的香火就靠你一人了。”
“爹,这不一样,我们向家为朝廷牺牲了多少,叔伯、大哥尸首都未能归故里,可那些人还是要疑心我们,这样的朝廷,实在,实在是......”
“住口,这不是为臣者该说的话!”向旭看着口不择言的儿子,有些头疼,朝中人心叵测,一言之差就可能引来灭门之祸。
向空斜不能理解父亲的忠心,他生在边关,长在边关,看到的只有无尽的杀戮,想起大哥的死状,站直了,走上前去,更是执拗地说:“爹,向家守护的是不是一人的江山,如今的朝廷糜烂不堪,根本不能解百姓之忧,这样也值得我们效忠吗!”
“值!没有朝廷,百姓更会沦为鱼肉,我不管你在想什么,向家世代忠良,绝不能出现一个不忠不义的人,你喜欢风花雪月,我可以不管你,就当是我为人父最后的私心,但你既然做了向家的子孙,就要把向家的祖训永远刻在骨子里!”
向旭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向家一门忠烈,只有这个儿子,一点都不像自己,可如今还活着的却只剩这个儿子,他不知道自己是该遗憾还是该庆幸。
向空斜听了父亲的训斥,低头冷静下来,轻声说道:“父亲说的对,儿子既然姓向,就不该辱没家门。我明日就去锦城,既然他们想用我牵制父亲,我也会让他们看看向家儿郎的风采。我想,有父亲在,他们同样不敢对我怎么样。”
说完,就直接地走了出去。
向旭看着低落的儿子,心里很不好受,边疆从来不安宁,这次一别,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