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死一线,裴砚舟胸腔里的玉髓微微震动,散发出丝缕赤芒缠绕上铁鞭。
裴砚舟颈部致命伤随之愈合,刺客从没见过这种怪事,猛拽手里铁鞭紧勒几下无济于事。
“怎会如此,这人莫不是个妖怪?”刺客用铁鞭伪装成江湖中人,眼下急了改用匕首,忽觉颈后有道蛮力将他拎飞出去。
刺客脑袋磕到厚重殿门被开了瓢,吉祥没工夫管他死活,一手捂住刀割般绞痛的喉咙,回头看向昏迷不醒的裴砚舟。
方才她溜进皇宫直奔崇政殿,肩膀和颈部突然袭来剧痛,疼得她差点栽倒在地上。
吉祥感觉到裴砚舟在痛苦挣扎,恨不能将整座皇宫焚为灰烬。
崇政殿外无人把守,像是刻意为刺客提供便利,她飞身越过敞开的窗户,及时救下了裴砚舟。
“大人……”平日身姿挺拔如松柏的裴廷尉,此刻腰背佝偻侧躺在冰冷地面上。
他面庞惨白得可怕,胸前衣襟被鲜血浸透,红得刺目。
吉祥居然没有眩晕,眼前这幅画面像植入骨髓的记忆,让她历经时空也无法忘怀。
她好像在很久之前见过浑身是血的裴砚舟。
“傻书生,是你吗?”吉祥宛如置身梦境,周身镀上一层红到透明的晶芒,她的身影与梦里的白衣女子交映重合。
她美眸含泪抱起他逐渐冷却的身体,纤白玉手覆上他左肩伤痕,鲜血漫过指缝那一刻悄然止住。
“大人……书生……”
吉祥和初月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她额头抵在他眉心,急于感受他心脏的微弱跳动。
初月感觉到他体温在复苏,深情凝望紧闭双目的裴砚舟,娇颜绽开惊艳四季的笑容,泪水清澈如花瓣上的露珠。
“书生,这一世你要好好活下去。”
白衣女子欣慰地靠在他颈侧,让自己沉睡在吉祥的记忆里。
“大人……”吉祥深吸口气醒过来,看到裴砚舟身上伤口都止血了,鼻尖发酸将他抱进怀里,唯恐他再次从眼前消失。
“裴砚舟,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我得先走一步了,以免被宫里侍卫发现……”
“别走。”裴砚舟苍白的嘴唇轻微颤动,他虚弱地睁开长眸,看到吉祥红通通的双眼,艰难朝她挤出一抹笑,“我还能再见到你,死都值得……”
“瞎说!你是本座罩着的人,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皇帝老头子他都休想!”
吉祥提起那人就嫌晦气,她匆忙抹去泪,扶起裴砚舟靠坐在朱漆殿柱上,“大人,你没事就好,我要去收拾下一个了。”
“小祥子,你去哪儿?”裴砚舟依依不舍地拉住她的手,强撑着想站起来,“山长呢,他老人家还好吗?”
吉祥也不忍留下他,但没法子,她答应帮三皇子扳倒太子。
“魏平去都察院找郭巍了,他会想办法护住山长。”吉祥温柔地抱住裴砚舟,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大人,我在大理寺等你回来。”
吉祥狠了狠心,放开他扭头冲出崇政殿,将刺客的尸体踹飞到台阶下。
她在廊檐下边跑边喊,“抓刺客,抓刺客了。”
霎时火光四现,皇宫里巡逻的侍卫闻风而来,无数双眼睛看到摔死在台阶上的刺客。
众人冲进大殿,扶起身受重伤的裴砚舟。
“裴廷尉,您怎么在崇政殿?您不是已经回去了吗?”
“快别说了,看看裴大人伤到哪儿了……”
裴砚舟眼前火光缭乱,他看不清那些侍卫的样子,是人是鬼都好,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要活下去,活着回去见吉祥。
裴砚舟获救的消息还没传出宫,已有人迫不及待庆祝他将死去。
撷芳轩雅间里酒香四溢,司南絮举杯自酌甚是快活,全不在意许婉柔对他摆那张晚娘脸。
“怎么,你寸步不离守着我还不放心?裴砚舟若有个好歹可与我无关了。”
“分明是你撺掇太子取他性命,怎能与你无关!”许婉柔对她姐妹有信心,只要她拴住司南絮不去作乱,吉祥一定有法子救出裴砚舟。
司南絮放下酒杯,面容微醺斜挑起桃花眼,拍了拍身边的六脚花凳,示意她来身边坐下。
许婉柔不情不愿坐过去,厌恶的眼神像极了初月,令他深深着迷。
司南絮记得前世杀掉书生那晚,他心里既高兴又绝望。庆幸他没得到的女人,世上再也没人能得到。
但他同样逃不出初月布下的焚心法阵,只能一天天在绝望中等死。
时移世易,他不费吹灰之力借刀杀人。
裴砚舟今晚死在皇宫里,吉祥还能从他手心逃脱吗?
前世三千佳丽未尝温柔,今生却能坐享齐人之福,司南絮心中得意,对许婉柔的憎恨都少了几分。
他像是逗弄一个宠物,指尖轻抚她颈部的淤青,笑意风流:“还疼么?”
脑子发癫,许婉柔不客气地拍开他的手,心里攒着火,笑起来媚态丛生。
“司南絮,你跟了我,就别再惦记其他女人,不然老娘让你灰飞烟灭。”
司南絮拍了拍她那张俏脸:“你这张嘴呀,总有你服输的时候。”
“司监正,有人找。”外面传来急切的叩门声,司南絮不以为意,只当是缠着许婉柔的狂蜂浪蝶,他都帮她赶走就是。
来人正是那贼心不死的乔睿行。
但他冲进来看都没看许婉柔,紧咬牙关,一张脸气到扭曲变形。
“裴砚舟得救了,刺客逃窜不及摔死在殿外。”
许婉柔喜笑颜开拍手庆贺:“那可真是太好了。”
“怎么可能!”司南絮拍桌怒起,抓住许婉柔手臂把她拽起来,“你都知道什么?莫非是她……”
许婉柔娇笑挑衅:“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再敢找裴砚舟的麻烦,我就让你活不到明天。”
司南絮没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叫上乔睿行就往外走。
许婉柔咣当一声砸碎瓷盘,拿起碎瓷片抵着喉咙:“司南絮,你给我回来!你敢迈出一步,我叫你走不出这道门!”
乔睿行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花魁以死相逼,更令他跌掉下巴的是,司南絮的拳头都快捏碎了,还是硬生生忍下来坐回去。
许婉柔丢给他“谅你也不敢”的眼神,抬头怒视乔睿行:“还不快滚。”
乔睿行嫉妒又恼怒,司南絮这废物见色忘义,搞砸了太子的差事,看他还怎么有脸居功?
这家伙指望不上,好在宫里还有个靠得住的宋贵妃。他若打探出形势不利,绝不让裴砚舟有机会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