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沸沸扬扬乱成一锅粥,混乱中不知是谁大叫一声“救驾”,大小宫殿陆续掌起了灯。
皇子们纷纷从被窝里钻出来,赶去救驾。
他们从高到矮排成一长队,手里有提剑的,握弓的,各种武器齐上阵。
排在最末刚会跑的小皇子,手里攥着个小铜槌,豁着门牙高喊“保护父皇”。
德兴帝在寝宫里被惊醒,披上龙氅走到殿外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除了远在东宫的太子,住在皇宫里的儿子们齐刷刷赶来救驾。
二皇子和三皇子仅着里衣冻得发抖,很明显是最先赶来的,连棉袍都没顾上穿。
二皇子祁赫争着表功:“儿臣听闻父皇在崇政殿遇刺,担心父皇安危赶去抓捕刺客。见那笨贼手持铁鞭,急于逃窜摔死在台阶上,想必是江湖流寇所为。”
德兴帝横他一眼,鲁莽无知,愚不可及。
三皇子祁渊貌似惊魂未定:“万幸父皇平安无事,实属大梁之幸百姓之福。”
其他皇子们纷纷附和,表达对父皇的关切之情。
德兴帝揉了揉胀痛的额角,不发话也说不过去了:“崇政殿那边怎样了?”
老宦官躬身回禀:“幸好皇上昨儿歇得早,那刺客闯入崇政殿见人就杀,黑灯瞎火重伤了裴廷尉。”
“重伤?”德兴帝眼神暗沉,语气略显担忧,“裴卿没有大碍吧?”
老宦官谨慎看脸色:“算他命大,有惊无险。”
德兴帝轻叹一声,挥袖传令:“快去请御医为裴卿诊治。”
“遵命。”老宦官拱手后退,鼻头上冷汗密布。
众皇子孝心可嘉,德兴帝耐心安抚几句,打发他们回去早些歇息。
祁渊毕恭毕敬跟在二皇子身后,看到小皇子没走稳跌坐在地上,又跑回去将他抱起来。
兄友弟恭,行孝重义,论品德也堪当储君之位。
德兴帝摇摇头步入寝宫,静默片刻,怒气难消,抬脚踹翻了殿中的铜鎏金三足香炉。
“好一个裴砚舟,看到朕亲笔手谕还敢进宫!他这是恃宠生骄,猖狂无度!”
像裴砚舟那么聪明的人,怎会听不懂那句“若有不服进宫面圣”。但他还是来了,妄想与天子争辩太子失德。
莫说皇后这几日以泪洗面,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弹黜太子。哪怕是他亲手扶持的朝廷重臣,也不可能逾越皇权。
裴砚舟死了倒还好说,但他偏偏没死,宫里所有人都知道他被“刺客”所伤。
众目睽睽之下,刺客怎敢入宫再次行刺?
德兴帝头疼不已地坐在龙榻上:“裴砚舟,朕该拿你如何是好?谁叫你执迷不悟冥顽不化,你怎敢威胁朕的太子!”
“皇上。”老宦官硬着头皮凑上前来,“都察院乔中丞在殿外恭候,说有要事禀报。”
眼看快到上朝的时辰了,德兴帝摆摆手让他进来。
乔睿行诚惶诚恐跪拜皇帝,脑门贴在地上不敢抬头:“禀告皇上,崇天书院山长拒不认罪,污言秽语辱骂本官,气极暴毙。”
现在想起那老头还来气,几板子打下去,打得他头破血流,竟然还敢挑衅自己。
乔睿行忘不了那双浸满鲜血的浑浊双眼,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山长沙哑笑声。
“裴砚舟不在,老夫与你无话可说!”
反了天了,师徒俩都是嫌命长的硬骨头。
德兴帝面无表情:“嗯,朕知道了。”
乔睿行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除此之外,微臣还有一事禀报。”
他缓慢抬头,眼底闪过阴冷笑意,“皇上可知,郭大夫与裴廷尉是亲生父子?”
不是谁都像太子有个纵容袒护的“好爹”。
太子刚派出刺客,就在东宫提前摆起庆功宴。
他喝到酩酊大醉睡得死沉,父皇默许他除掉裴砚舟那个眼中钉,今后都能高枕无忧了。
但他在梦里四处颠簸,累得像围着燕安城跑马,从头到脚又湿又冷就像睡在泥潭里。
不对,周围怎么臭烘烘的?他寝殿里日夜焚香,从来闻不见半分污秽。
“抓贼呀,该死的偷猪贼!他竟然半夜跑进猪圈里,掐死了我的猪!”
“老天爷,他都没穿衣裳,无耻狂徒竟连一头母猪都不放过……”
天还未亮,千古未闻的荒唐事传遍了燕安城大街小巷。
有个狂徒半夜喝醉了闯进猪圈,那头母猪活生生死在他手里,被他掐得浑身都是五瓣花印子,与那狂徒手上戴的扳指花纹分毫不差。
养猪农户将那狂徒扭送到衙门,母猪尸体和扳指罪证皆在,农户们群起激愤,骂得狂徒记不起祖宗。
赵府尹起个大早赶去升堂,看到那狂徒身上沾满猪粪,被农户们打得鼻青脸肿,一问三不知。
他也没细看扳指,将人证供词和物证记录在案,把那半死不活的杀猪贼押进大牢,连件衣裳都没给他。
与此同时,东宫传来太子失踪的消息。
皇后和太子妃辗转寻找,最后从牢里将杀猪贼捞了出来。
丑闻不胫而走,赵府尹急得上蹿下跳,派人去捂住农户的嘴都捂不住。
堂堂太子逆天悖理,竟与那畜生厮混于猪圈,发起酒疯将母猪折辱致死。
裴砚舟从昏睡中醒来,成了最后知道这桩丑闻的人。他看到身边御医匆匆来去,回想昨晚原来不是梦。
吉祥来救过他,她还说要去收拾下一个。
“小祥子,真有你的。”他扯了下干裂的嘴角,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皇帝宁愿斩尽杀绝,也要抹杀太子的罪孽,但任凭他只手遮天,也抹不去太子失德的事实。
殊途同归,寥慰亡魂。
德兴帝宁死都不肯承认太子失德,只能声称太子患了失心疯,急需休养不堪储君重任。
覆水难收,皇后和太子妃哭瞎眼都没用。
被废掉的太子终日疯疯癫癫,见人就问是谁找到他的扳指,把他抓进猪圈。
德兴帝尚未另立太子,一纸诏书就送到了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