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舟婉言谢绝,还是打算去住赵府尹安排的驿馆。他此行回京,该知道的人想必都知道了,住到哪儿都不可能躲清静。
“小祥子,我们上次单独散步,还是去岁中秋夜吧?”裴砚舟步入喧闹街头恍如隔世。
吉祥由他牵着自己的手,无心张望街边的热闹:“话是没错,只是那时你怀疑我别有居心,还警告我离你远一些。”
后来两人关系亲近了,裴砚舟身后还有魏平等众多侍卫,也不算与她单独相处。
“那是我过去有眼无珠。”裴砚舟谴责自己张口就来,吉祥也没心情回应。
“对了,钟大哥呢,大人不是还要去聚贤楼见罗志远吗?”
裴砚舟回头看了眼愁眉不展的吉祥,淡然笑道:“不管他了,今晚,我只想陪着你。”
吉祥楞楞地看着他,反应过来裴砚舟怕自己难过,想陪她一起消解心事。
“没关系的,我知道柔儿平安无事,只要我不放弃,我们姐妹总会团聚的。”
吉祥无法形容心里微妙的感应,即使一时找不到人,也能确定许婉柔暂无性命之忧。她的气息并没有从世间消散,只是变得极其微弱,连她都无法清晰探知。
“柔儿说的没错,我和她是天生的好姐妹,她以前救过我,我不会让她孤零零地伤心落泪。”
那种揪心的酸楚滋味,从进京以来越发强烈,就像是许婉柔向她哭诉哀伤。
裴砚舟相信她们之间,有他察觉不到的感应:“明日我陪你去钦天监,若是你感应不到许婉柔,我们再去别处找她。”
一路上,裴砚舟的安慰让她内心安宁许多。
她知道许婉柔在等自己,那么坚强的姑娘怎会轻易认输,她们很快就能再相见。
吉祥打起精神跟裴砚舟讨论案情。
两人走到街口茶馆,看到路人围得水泄不通,纷纷踮起脚尖往里面打量。
紧挨着的酒楼商铺都是灯火通明,唯有这间茶馆熄了灯,还能吸引众多路人驻足观望。
人群缝隙里透出暗黄微光,吉祥听到有人在茶馆里唱曲。
男声豪迈,女声婉转,丝竹入耳清澈,锣鼓激荡人心,对唱如泣如诉精彩纷呈。
“这是皮影戏,我们也去看看。”裴砚舟揽着她肩膀穿过人群,付了茶钱走进茶馆找张桌子坐下来。
“大人,我还没看过皮影戏呢!”吉祥早有听说却从没亲眼见识,“那对小人儿画得真好看,栩栩如生,嚯,还是唱跳俱佳!”
裴砚舟叫来伙计送上花生和糕点,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幕布,心情总算好起来了。
裴砚舟的语气轻松下来,随口问那伙计:“今晚唱的是哪出戏?”
伙计殷勤地端茶送水:“回客官,您今儿来的真是时候,胡班主夫妇唱的这出《花缘错》,戏迷们听过几遍都不过瘾,要是少听一段那都睡不着觉。”
裴砚舟听他夸张的语气觉得熟悉,稍一琢磨,原来是像吉祥。
这对唱曲的夫妻功底深厚,茶馆里众宾客听得如痴如醉,围观路人听个响都津津有味。
吉祥起初是凑热闹,听不懂的就问裴砚舟,渐渐被这个故事打动了。
《花缘错》是坊间流传已久的皮影戏。
不仅讲述了阴差阳错的爱情故事,还有贴地气儿的家长里短。
故事始于貌美富家小姐被土财主看上,寻死不成委屈下嫁,结果错嫁落魄书生寻得真爱。
麻脸姑娘年纪大没嫁妆,无奈找个穷书生过日子,却与仗势欺人的土财主不打不相爱。
可谓是各花入各眼,错嫁结良缘。
吉祥当然喜欢看圆满的故事,但也忍不住挑出其中漏洞。
“媒婆送嫁怎会连新娘子都认错呢?得亏两位新娘最后都有个好结局,若因他人大意错过真正的良缘,那岂不就变成了悲剧?”
裴砚舟开解道:“这世间的阴差阳错,往往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皆大欢喜只能在戏中得到圆满。”
“可不是,看戏而已何必较真呢,图个乐子就好。”
吉祥没工夫惦记那出戏,裴砚舟也没心思奉承谁。
罗志远干等一晚上才等来钟朔,偏就钟朔也不待见他,冷冷抛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翌日罗志远还是乖乖送来魏平。
老友相见甚是亲切,魏平捎给吉祥爱吃的酱鸡腿卤猪尾,分外怀念她叫的那声小平子。
他日夜期盼裴砚舟回京,虽是暂时借调,能与大人共事让他充满干劲。
赵府尹抱来那堆失踪案卷,不时地敲打裴砚舟:“裴县令,明日就是花朝节了,您多久能查出死者身份啊?唉,我也不是有意催你,就是怕凶手混迹在人群里趁乱作案,惊扰圣驾,有损咱们大梁国威。”
吉祥原本心情好好的,听他说这话就来气:“裴大人回京不到一日,你们这群人刚回魂吗?案卷堆在这里都不去查,你当裴大人是神仙啊,掐指一算就能把凶手算出来!”
魏平抿嘴憋笑,他可真佩服吉祥这张嘴,对付没脸没皮的家伙颇具奇效,他学都学不来。
赵府尹偷瞟翻看案卷的裴砚舟,心里着急,又看不惯吉祥,两人明枪暗箭斗了几回嘴。
只听啪一声响,裴砚舟合上眼前案卷,沉稳开口:“找到了。”
“裴大人,您找到凶手了?”赵府尹激动得忘了叫他县令,双眼发直恨不能看透他的心,“凶手是谁呀?咱们快去抓人吧……”
“抓你个头!”吉祥将手边的案卷砸向他,“这些案子还不快去查清楚!你这俸禄捞得真轻松。”
裴砚舟叫上吉祥和魏平快步走出府衙,赵府尹抱着那堆案卷,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们的背影。
这也太神了吧,裴无常识破玄机,还是故弄玄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