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朝内廷本就有女官,设六局二十四司。
其中,尚宫的职责是导引中宫,至于照顾皇帝宠物,不在职责之内。
这“鸭尚宫”一职,纯纯就是赵谦寻给蓁蓁开的后门。
抢在蓁蓁谢恩前,赵君珩拱手道:“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赵谦寻轻笑出声,抬手虚扶起赵君珩,并不应允,只是生硬地转了话题,“皇叔,你先别急。说起来,我们叔侄俩好像许久没有一起下棋了。今日,朕与你下一盘如何?”
“若是皇叔赢了,朕便允你一个请求。”
“可若是朕赢了,皇叔也要为朕办一件事情。”
说罢,毫无商量余地地,兀自摆开棋盘。
赵谦寻的棋艺虽不算精湛,但胜在肯下功夫苦练。
赵君珩目光微凝,盯着故作老沉的侄儿一会儿,才道:“臣遵旨。”撩起袍角,在皇帝面前坐下。
见随安立在皇帝身后,蓁蓁犹豫了下,站到了赵君珩的身后,默默观棋不语。
淡淡的茉香沁入鼻端,赵君珩拈起黑玉子的长指一顿,眸中阴云渐渐烟消云散。
她要孤军奋战,说到底,还是没有对他垒砌出完全的信任与依赖。
自始至终,他也从未向她坦白墨家的一切,又以什么资格去要求她坦白呢?
一转念间,对面的赵谦寻已在棋盘上落下一枚白玉子,“皇叔,到你了。”
赵君珩微颔首,不紧不慢地落下黑玉子。
这定窑进贡的白釉瓷棋盘,纵横共十九道。
片晌,已是黑白相间,波波劫劫。
赵君珩比赵谦寻年长十岁,容颜沉淀着岁月恩赐的成熟,气度之中,自然生出一股威严。
他专注地盯着棋盘,似在思索,又似一切尽在掌控之中,落子如风,颇有“六龙一出乾坤定,八百诸侯拜殿前”的霸气。
赵谦寻微微眯了眯眼,饶是跟着太傅刻苦钻研多日,此刻亦被秦王压制得死死的,犹如雏鸡落入鹰爪,竟没半分抵御之力。
眼见皇叔执起黑玉子,要擒他大龙,赵谦寻急得满头大汗,求救的眸光突然射向蓁蓁。
“蓁蓁,朕与皇叔,你希望谁赢?”
蓁蓁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被点名,不由地一震。
“朕与皇叔,你希望谁赢?”赵谦寻又问了一遍,语气微微加深。
这绝对是个送命题,蓁蓁本不想回答,但见皇帝脸上一副盼望的神色,不得不开口:“我...我...我自然是...”
赵君珩抬眸,见她剪水秋波往他身上轻轻一转,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意。
看来并不是真心要和离。
不愿让她陷于两难之境,他眼疾手快地落下了黑子。
赵谦寻回眸看向棋盘,只见其上形势陡然三百六十度大转变。
他的棋面似虎豹撞破铁笼,蛟龙顿开金锁,赢面顿时从一成转为九成。
心顿时沉了下去,他一寸一寸地抬眸,看向眸子清冷,平静无波的皇叔,执白玉子的手不禁微微颤栗。
输棋,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皇叔竟能游刃有余地将输与赢,尽皆操控于股掌之中。
赵君珩毫不拖泥带水地起身,拱手道:“臣输了,聆听陛下吩咐。”
他的声音与脸色一样平静,仿佛方才的那场激烈厮杀只是赵谦寻一个人的独角戏。
强压下心底的惧意,赵谦寻眼底迅即浮起一痕戒备,声音不自觉地冷下,“皇叔既认输了,便帮朕对付蔡进。”
“臣遵旨。”赵君珩领命。
他方才忽然想通了,既然蓁蓁执意要留在宫中,那便让她留下。
反正,并不耽误他在暗中保护她,替她解决麻烦,助她得到为墨家报仇的快意。
仍是那句话…
但凡妻子所想,他赵君珩必勉力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