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这话一出,整个院子顿时鸦雀无声。
因离得近,杏儿几乎都能瞧见白李氏脸上因愤怒而颤动的肉肉。
这几日秋老虎来势汹汹,闷热的天气不一会儿就将人蒸的汗水淋漓。干涸出丝丝裂缝的土地,仿佛也在冒着热气。就算立在树下,也无济于事。
抬起袖子,拭了一把汗水,赵氏笑嘻嘻地凑上前来,伸手道,“娘,这天气恁热,咱赶紧分了钱回屋吧!别让您老中了暑气……”
说着,她眼睛还熠熠地黏在白李氏手中的铜钱上。
杏儿不禁在心中为大伯娘竖起一个大拇指,敢朝她奶要钱的在白家怕是没有几个。
就在赵氏手举得都快有些僵的时候,白李氏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脱掉鞋子,狠狠地打在赵氏伸过来的白胖手心上……
掌心吃痛,赵氏顿时发出一声惊嚎,缩回手吹着气,眼泪珠子说掉就掉,“娘你凭啥打我?!”
她不大的眼睛瞪的溜圆,怒气喷薄而出,握住白李氏又挥过来的手臂,喝道,“你别太过分!”
眼见两人瞪着彼此,呲目欲裂,似乎要干上一仗,愣着的众人终于缓过神来,将她们连忙拉开。
招弟和胜男更是一人紧紧抱住赵氏一只胳膊。
古往今来,婆媳关系都是一言难尽。好婆婆自然有,但是眼下这两人一瞧就是撕下了平日里的表面和谐,处在了水火不容的境地。
婆婆揍儿媳妇,是教训。儿媳妇要敢对婆婆动手,则是不孝。一纸休书,不是闹着玩的。
显然,赵氏虽混,但在某些方面并不蠢。
按住怒火,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差点想要冲上去还手,而是开启了撒泼模式。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岔开脚,双腿呈八字形,整个人佝着身子,一手拍着大腿,一手抹着眼泪,“这日子没法过了!”
“俺男人累死累活给家里忙活,俺一个子儿都攒不着。现在俺闺女挣的钱也不归俺……俺还要看人脸色,还要挨打,这日子还有啥过头!”
“要说攒下的钱用在家里俺没意见,先后都用在了谁身上?!帮人家还赌债,帮人家立门户,人家给你干一文钱的活儿了不?”
“吃苦受累的都是俺家这一群老实人,一个子儿没花着,连个饭都不让俺吃好!天天都是水煮白菜,盐拌黄瓜……俺们这一大屋子累死累活图个啥?”
“这么憋屈的活着,你还不如打死俺嘞!”
说着,赵氏突然站起来冲到白李氏面前,探上头伸出脸,指着自己脸皮吼道,“打啊,今天你就打死俺!好把俺闺女的钱给黑了!”
……
白李氏依她所言,抡起布鞋,鞋底朝上,啪啪啪甩了上去。
因愤怒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一顿发泄后就见赵氏白胖的脸颊红肿了起来。被牙齿磕破的唇角也渗出一抹血迹。
发簪松动出的乱发湿哒哒地贴着头皮,被抽过的脸颊泛着乌红,身上还沾着她刚在地上撒泼蹭上的灰尘。狼狈不堪地赵氏,呆滞了须臾就朝着院中的树干撞了过去。
她力道不大,树干也不及砖瓦墙硬。
然而她露出的脑门边还是红了一块,赵氏撞完后就顺势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见状,白莲儿顿时冲了上去,哀嚎起来。招弟她们几个也围在了一旁,哭着叫娘。
“都没流血,还能死了不成?莲姐儿,你们别嚎了,嚎丧给谁听?”踢了一脚赵氏,白李氏不耐地说道。
冷眼旁观这一切的杏儿突然预感,风雨欲来。
她奶死抠钱财,却伤了一家的和气。赵氏撞树,似是意气用事,却也可能是有意为之……
本以为白欢喜走后,白家就能风平浪静。然而此刻她才明白,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一个家如果没有爱,长辈们盘算的更多的是自己的心思,自己的利益,早晚都会出事。
“金花儿,你咋了,这是……”
闻声而来的大伯白满仓半跪在地上,抱着赵氏,又急又慌,一个大男人此刻却哭得泣不成声。
杏儿也有几分动容。
于是,她走上前,使出吃奶的劲儿掐了一把赵氏的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