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声望去,就见便宜爹唇角紧绷,满脸不愉地正瞪着大伯和二伯。
对于他的反应,杏儿并不意外。
便宜爹设学堂,赚的束脩都以需要买纸笔诗书为由留在自己腰包里。
在这个时代,家里有个秀才是一件光耀的事。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白李氏虽抠,却也知道老爷子不会允许她动家里唯一的读书人的钱。
如此一来,便宜爹手里有余钱,吃喝在白家,苦活累活都有两个哥哥顶头,轮不到他。
除非他傻了才会同意分家。
分家以后,吃喝不得花钱?将近秋收,地里的苞谷谁给他收?
捋清这些,他绝不同意分家。
与他不同,对于分家,杏儿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分不分家,对她各有利弊。
是故,此刻她静静地立于小院一角,百无聊赖的看着白家上演的这幕分家大戏。
“大哥二哥不是我说你们。百善孝为先,咱爹尚在,提什么分家?”便宜爹挺直腰脊,一脸正然。
“是咱爹提的分家。”二伯父反应也很快。
“……”
“……”
见便宜爹和老爷子一副吞了苍蝇般的模样,杏儿忍不住憋笑。
估计现在她爷很后悔。
后悔拿分家要挟儿子,结果要挟不成,反倒落了话柄。
至于她爹,估计正在郁闷她爷的不给力。
“爹说的气话你们都听不出来?”
对于便宜爹的解释,二伯显然不买账,“三弟,你不是经常说,君子一言,四匹马追不上吗?”
“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便宜爹磨牙,暗道老二学不好就别学,不然出去讲错了还说是学他的,他不得丢死人。
“好好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二伯浑然不在意地纠正过后,又道,“既然三弟你知道这么个道理,你怎么还能诬陷爹是小人呢!”
……
又是一阵沉默。
一片黄绿掺半的落叶悄然落下,盖在杏儿头上。她一把抓下,用指腹细细地摸着叶子的脉络。
同时,她也竖着耳朵,继续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一直缄默的老爷子终于开了口,“老二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
分家确实是老爷子先说出口的,此刻再收回去他面子挂不住。
好不容易老三是个有良心的,向着他说话。老二这又东扭西扭的把话头越带越偏……
“爹您别急!”擦了擦汗,白满福解释道,“三弟都说了,君子一言四匹马难追。您是君子,分家的话既然说了,一个唾沫一个钉,难道还能反悔不成?”
“三弟竟然说您说的是玩笑话,可不就是陷您于说话不算数的小人境地吗?”
直到此刻,杏儿方才明白,这个家最会说的原来是深藏不露的二伯。
眼下便宜爹和老爷子都被他说的哑口无声。
“要不这样?”小臂被赵氏拧的生疼,白满仓不得不说话,“既然爹都说了分家,就像二弟说的,咱为了爹的名声不得不分啊。”
“至于三弟,你不想分的话,可以不分出来,继续跟爹娘一家。”
“……!”
闻言,就见便宜爹瞪大眼睛,满脸错愕。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
“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话。倘若只分你们两家出去,留我一家赖着爹娘,外人该怎么看咱们兄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和二哥犯了啥事,被赶出去的呢。”
“唉,既然大哥二哥执意,弟弟纵然不愿,也得跟你们一块儿听爹的话,……分家吧。”
树影里,杏儿冷笑连连。
便宜爹说的倒是冠冕堂皇。但她知道,便宜爹不过是怕两个哥哥分了出去,真留他跟着爹娘。
这样一来,爹娘的几亩地他也得跟着侍弄,平日里还少不了在他们跟前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