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郎桃夭媚无骨,一树亭亭花乍吐。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金蝶面具揭开的一瞬,凌陌晓呼吸一窒,心跳缓了半拍。眼前玉面芙蓉,梨涡浅笑,万般风情荡漾在眉梢眼角,敢不叫人神魂颠倒。 饶莫寒望着她脸颊泛起的三分醉意,心知摄魂术已然奏效。 “好姐姐,人家如此倾慕于你,可别辜负人家拳拳痴心!”他双颊晕红,如桃李初绽,呢喃软语,亦如梦如幻。 凌陌晓芳心怦乱,直勾勾凝视着眼前的男子,情不自禁将他搂得更紧、更牢。 气氛说不出的暧昧。 饶莫寒深吸了口气,眸中饱含无限的倾慕。“人家美吗?” “美!”凌陌晓含笑凝睇,面色如饮酒沉酣,难以自持地在饶莫寒前额轻轻印下一吻。 温柔的吻如初晨之光,晚暮之霞,心花就在这一刻缓缓绽放。 饶莫寒黛眉微蹙,樱唇撅起,“好姐姐,人家很乖的,把穴道解开好不好?”他娇柔婉转,气若幽兰,任谁也无法抵挡。 凌陌晓仅迟疑了几息,便抬手在他胸口用力一点。 终于能动弹了,饶莫寒咯咯一笑,绷紧的身躯放松下来。他墨发摆动,衣领微张,光洁的脖颈若隐若现。“好姐姐,你对我可真好!” “小鸾,你是我师弟,我不对你好又对谁好?” 饶莫寒长袖撩起,一双珠圆玉润的肘臂环住了凌陌晓的脖子,“你叫我什么?” “小鸾啊!”不知从何时起,饶莫寒的面孔已与孤鸾的模样重合一处,那般轻灵脱俗,如雨后睡莲、深谷幽兰,让人为之所摄,忍不住魂牵梦萦。 饶莫寒心里一黯,果然,摄魂术能令对方将自己当作心爱之人。 凌陌晓并未察觉出他情绪的变化,晕晕乎乎搂着他的腰,贪婪地嗅着那独特的幽香,“小鸾,这两日你跑哪儿去了?” 他尚未作答,凌陌晓话锋一转,又眉目半嗔地教训道:“以后不许乱跑,害我为你茶饭不思,辗转反侧,好不担心!” 饶莫寒嘴角勾起一丝玩味,揶揄道:“你还有功夫担心我?那位林公子貌若天仙,不是早把你的魂儿给勾去了吗?” 凌陌晓先是一愣,随即涨得满脸通红,“是谁跟你胡说八道!是不是承玹铮!” “还用她告诉我?”饶莫寒做出委屈模样,“你敢发誓,对那林公子没旁的心思?” “绝对没有!” “我才不信!”饶莫寒嗤笑,眼中尽显怀疑之色,“你们女人,嘴上说没旁的心思,其实早不知揣了何等龌龊念头。” “冤枉啊!”凌陌晓按着他香肩,双眼一瞬不瞬,“承玹铮要杀他,我不忍他屈死,才出手相救。” “好,就算情有可原,那为何你终日流连教坊司,夜不归宿?” “我......”凌陌晓一时语塞,心中伤感涌起,哀声悲叹,“你拒绝我,我心里苦,总不能憋在别院里吧。” 饶莫寒定定地望着她,忽莞尔一笑,“人家哪有拒绝你?分明一直在等你。” “等我?”凌陌晓满腹狐疑,且难掩泼天醋意,“胡说!你赶我走,还亲自去俪王府找承玹铮,分明更喜欢她!” 饶莫寒反复打量孩子气的凌陌晓,分外好笑,只顺着她说:“俪王对我,哪有师姐体贴?” 一句话令凌陌晓喜不自胜,好似吃了十全大补丹一般舒坦,“小鸾,你终于开窍啦!我跟你说,天底下就没人比我对你更好!承玹铮奸诈狡猾,绝非良配!”神魂恍惚之际,她鼓起勇气,再次袒露心扉,“小鸾,我决定了,我要娶你!” “啊?”饶莫寒不妨凌陌晓这样直白,脸腾得红了。“师姐,婚姻大事,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倘若从长计议,你一准儿让承玹铮那混蛋霸占了去!”不顾饶莫寒的尴尬,凌陌晓死死抱着他不肯撒手,“小鸾,离开承玹铮吧,做我的男人!” 她边说边情不自禁低头深吻,饶莫寒微微愣神的空当,已被她的烈焰红唇吮住了檀.口。 那吻起初十分轻柔,就好像三月芳菲散落人间,一片片飘荡在碧波荡漾的池水中,晕开无数细小的涟漪。 凌陌晓早就想亲吻孤鸾,可她不敢,如今恍恍惚惚如在梦境,却又有着真实无比的触感。 耳畔传来一声嘤咛之音,微颤着,像是有几分惊惧,又带着些欲迎还拒的娇媚。 凌陌晓的心飞向云端,她慢慢加深舌尖的力度,不屈不挠地纠缠着对方的香软。理智早就荡然无存,无数的吻滑落在唇齿间,辗转且缱绻。 饶莫寒悄悄睁眼,换成以往,他该出手了。 可此时此刻,他忽然不忍心起来,凌陌晓那忘情的眉目分明昭示着她正沦陷在深爱的包围中,他不愿轻易打破她的美梦,即使这只是一个梦。 衣领被扯开,肌肤一寸寸袒露。凌陌晓拥吻着那修长洁白的脖颈,然后轻轻开启银牙,在上面留下一道道清晰可辨的咬痕。 饶莫寒吃痛,嘶了一声。凌陌晓却笑得开心,完全无视对面眸色的薄怒。 湿热的吻细密、狂放,甚至还有些失控。凌陌晓不是没吻过其他男子,可眼下她怀里的人是小鸾,是她梦寐以求的小鸾。 下意识禁锢得更紧,红唇一寸寸向下游移。饶莫寒被撩得欲.火喷张,这种分分寸寸的磨磨蹭蹭,比直.捣.黄.龙更令人心痒。 凌陌晓扯掉了饶莫寒头上的发冠,拨开他额前散落的碎发,晶莹眼眸中那万千浓情毫无保留地印入他眼底。 饶莫寒心中一紧,面对凌陌晓如此的“赤诚”,他忽然生出几分懊悔。 金色面具滑落的瞬间,铁爪亦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饶莫寒明显感到凌陌晓身子微颤了一下,但紧接着,她微凉的手指挑开他的衣襟,声音嘶哑,透着款款深情,“小鸾,我想要你......” 她垂首附身,正是饶莫寒动手的最佳时机。 饶莫寒猛一咬牙,指间银针飞速朝凌陌晓脖颈扎去。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凌陌晓已一掌击中他胸口。他被强大弹力狠狠撞出丈余。刚刚站定,双膝瘫软,喉头发紧,“哇”的一声,鲜血喷洒在地。 望着他瘫跪喘息之态,凌陌晓嘴角荡着冷笑,脸上现出杀气,“你竟敢用摄魂术!” 若非方才铁爪落地憾动了神魂,此刻自己还生死未卜。凌陌晓最恼怒之处,在于饶莫寒竟用孤鸾算计她。她心里盈满恨意,“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饶莫寒脸色苍白,手捂胸口,“对不起,你可以骂我卑劣,但我就是不能叫你进楞伽庵。” “先顾好你自己再说吧!” 凌陌晓心中虽恨,却也不屑对男人下毒手。她从饶莫寒身边疾步而过,饶莫寒忽然一把扯住她的手臂,“你不能去,你去了,会死在哪儿!” “那我就更不能丢下我师弟!”凌陌晓狠狠一甩,挣脱了饶莫寒。不成想没走两步,饶莫寒挣扎起身从背后死死抱住她,“别去!我不许你去!” “你、你还真不要脸!”凌陌晓奋力掰开饶莫寒的双臂,恼羞成怒地回身。 饶莫寒眼中流露出凄寒之色,“你要去,就先杀了我吧!”一旦凌陌晓进入楞伽庵,自己任务失败不说,隐月阁主也不会放过她。 凌陌晓急红了眼,也怒红了眼,“好!既然你想死,我成全你!”她挥掌就要拍下,可就在这时,忽觉体内一阵阵酥麻游走,紧接着头晕目眩,眼前发黑。 眼见凌陌晓倒地不起,饶莫寒长长吐了口气。若非彻底激怒凌陌晓,促使她血液加速,这麻药还不知何时才能发作。 他从凌陌晓后脖梗处拔下那一枚细小银针。心道:真真吓死我也。 下晌后,天空阴沉,山风寒凉,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一向远离尘世喧嚣的楞伽庵被重重包围,玹铮先命重明卫将寺庵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搜查了两遍,特别是静依师太的禅院,确定并无异常后,才陪同承珺煜去见故人。 庖晖因风七七耳提面命,自然也随驾而行。 禅房内寂静无声,静依师太闭目躺在榻上,枕边摆放着几本手抄经书和一串紫檀佛珠。白瓷熏炉中檀香袅袅,混杂着浓重的草药味,遮挡了微薄的血腥气。 听到不同寻常的脚步声,她睁开眼。 承珺煜已近榻前,尽管穿着常服,面容平和,仍难掩帝王威仪。那眼角眉梢万人莫敌的霸道、那眉宇正中俯揽九霄的狂傲,皆令人望而生畏。 静依师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陛下。”见她挣扎起身,力有不逮,玹铮上前扶住了她。 承珺煜摆了摆手,温言道:“姚师身子不适,躺着说话吧。” 十余年未见,开口仍唤姚师,可见心中情分尚存。静依师太不免唏嘘,“贫尼未曾看错,陛下是念旧之人。” 说罢,又望向玹铮,“想必这位就是俪王殿下?” “正是小王,师太有礼。”因知晓眼前这二位的过往,玹铮很是尊敬。 承珺煜坐于榻边,玹铮负手立在她身后,其余人等则把守门口。承珺煜面露忧色,“姚师怎病得如此之重?不如随朕回宫,请太医诊治。” 静依师太面色青白,眼窝深陷,仿佛腐朽的枯木再难逢春。她半靠半卧,神色淡然,“岁数大了,不中用了,有陛下关怀,贫尼死而无憾。” 承珺煜不免惆怅,凤眉微蹙,“朕与姚师多年未见了。” “是啊,贫尼老了,可陛下依旧风采奕奕。” “朕还不一样老了?” “陛下正值盛年,何以言老?依贫尼之见,陛下越发像太.祖了。”承珺煜儿时,便被夸赞颇有景齊开国皇帝的神韵,基于这点,先帝曾对她宠爱有加,后来亦忌惮万分。 “贫尼听闻陛下两年前就下旨编撰《文献集要》,不知何时大成?” 崇和八年,承珺煜下旨命翰林院大学士姚清玨担任总纂修,会同翰林院数百翰林、礼部诸多官员及天下名士共同修书,旨在汇经史子集百家,并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技艺之言,辑为一书,以传后世。 这是无上功德,静依师太一直挂怀。 承珺煜轻轻拍了拍静依师太盖着的棉被,“姚师安心养病吧,等大成之日,朕定会让人送与你指点品评。” “姚清玨还堪用吧?”姚清玨乃是静依师太的胞妹,静依师太出家后,姚家家主便落在了姚清玨身上。 姚家乃书香世家,历经四朝,出过三名状元、两位榜眼、五位探花,进士及第者更是不胜枚举。 当年宗室操戈,姚家一直保持中立。宣平帝登基后,姚家仅在翰林院与国子监任职,并谨记静依师太当年的告诫,远离朝堂,只做文章。 承珺煜对于姚清玨这个总纂修还是颇为认可,“姚大学士不仅通晓典籍,还懂得人文、世情,实属难得。” “那就好,姚家未辜负陛下圣恩,贫尼也能瞑目了。” 见静依师太两次言及生死,承珺煜诶了一声,“姚师太悲观了。”又环视四周,见禅房布置简陋,连连摇头,“出家清修,也不必这般清苦。其实,朕一直很惦念你。” 初登大宝之时,承珺煜还派人去过法源寺宣读恩旨,可惜静依师太已踪迹皆无。“姚师躲着朕,是因为宁汝桦吧?” 乍听宁汝桦三字,静依师太眸色一黯,那是她心里永难挥去的痛楚。“恕贫尼直言,宁大人死得太惨烈了,她一世清名,不该有那样的下场。” “你怎么不说她玩弄权术,独霸朝纲,欺君愚民!”承珺煜腾地起身,眸色中闪过一丝刀锋般的凌厉,“建隆十年的军粮贪墨案姚师还记得吧?” 见静依师太诧异地望着自己,承珺煜冷哼一声,“你可知当年是谁给戾太女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