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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架

四更后,星阑阁依旧亮着光。    玹铮才踏进卧寝,就闻到股浓烈的酒气,见榻下七、八只酒瓶东倒西歪,于是边走边唤,“阿珂......”    话音未落,一只酒瓶被丢下床,摔了个粉碎。    苏珂虽舌头发僵,却嗓门儿极高,且饱含怒气,“我、我说过,任、任何人...都、都不准进来!”    莲蓬吓得慌忙赔罪,“王主莫怪,侍郎他、他喝多了。”    玹铮见苏珂披头散发,袒胸露怀,扒着床围晃晃悠悠要下地,忙抢步抱住他,“当心扎着!”    说完又吩咐莲蓬打扫碎瓷。    苏珂双颊赤红,眼神迷离飘忽,盯了玹铮好久,却认不出,伸手戳指道:“你...你是谁?”    玹铮见他喝得烂醉,心头揪紧,愈发愧疚,柔声道:“阿珂,是本王,本王来看你了。”    他柳眉倒竖,杏眸圆睁,冷嗤道:“本王?你、你竟敢自称本王!”说着狠狠一搡,“放、放开我!”    玹铮险些被他推个趔趄,见他身形不稳,又赶紧扶住他,“阿珂,真是本王,你瞧清楚!”    他双臂乱捶乱打,歇斯底里地斥骂道:“哪来的狂徒,胆敢轻薄王府内眷,可知死罪!”因挣脱不开,便忿忿地在玹铮胳膊上咬了一口。    玹铮吃痛,猛然撒手。    他回身抄起玉枕,迎头便砸。    莲蓬吓得惊呼,“侍郎快住手!这真是王主!”    他略一迟疑,被玹铮擒住手腕,夺去了玉枕。    莲蓬惊魂未定,不住叩头,“王主恕罪!王主恕罪!侍郎并非故意,他、他这是醉糊涂了。”    心里暗恨菱角,若非方才那番添油加醋的挑拨,苏珂又何至于借酒浇愁,险些闯出祸来。    “王主,侍郎醉酒情有可原,您大人大量,千万别跟他计较。”见玹铮不语,又焦急地冲苏珂喊,“侍郎,您倒是快给王主赔礼呀!”    苏珂瘫坐在榻前拔步之上,朝他斜着眼,自嘲地笑道:“你唬我,王主...王主这会子正风流快活呢,哪有工夫来咱们这儿?”    想到被卓念音夺走宠爱,心酸难捱,手扒床沿儿,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早知...早知王主有了新欢,我...我就不该去长信殿...丢人现眼......”    莲蓬见他哭得凄惨,也跟着抹泪,“侍郎......”    玹铮听着这对主仆悲切的哭声,端详着苏珂失魂落魄的可怜模样,心里说不出的难捱,“好阿珂,千错万错都是本王的错......”    虽说宠幸哪房夫侍,是身为妻主的权力,可今晚的确是个意外。“阿珂,别哭了,当心哭坏身子。”    当温柔熟识的声音再度于耳畔飘起,苏珂抬起泪眼,露出犹疑之色,“你、你到底是谁?”    玹铮顾不得莲蓬在场,将他的柔荑攥在掌心里揉搓,声音也略带哽咽,“我是惜娘,你的惜娘......”    惜娘这称呼乃二人恩爱时的蜜语,他一颤,骤然多了几分清明,“惜、惜娘,你真是惜娘?”    玹铮忙不迭点头,“是我!”    “惜娘!”他终于认出眼前的女人就是自己的冤家,狠狠撞进那痴恋的怀抱,再度失声痛哭,“你来了,终于来了,我还以为......”    “以为我会弃你于不顾,任你沦为笑柄吗?”玹铮紧搂着他,不停摩挲安抚,“阿珂,对不住,我来晚了。”    “不!”他悸动之余,如释重负,“只要你来,永远都不晚!”    待莲蓬告退,两人上榻,相互拥吻。     干柴遇烈火熊燃,舌尖的卖力纠缠,激发着彼此的欲.望,也将苏珂原本冷透的心一寸寸烫暖。    他努力迎合着玹铮,借着酒劲儿肆无忌惮,似乎要化作上元节那夜璀璨的烟火,释放出最夺目的绚烂。    玹铮笑了,尽管嘴唇、脖颈、甚至巫峰都被咬得生疼,但她喜欢怀里男人这种前所未有的不安分。    相互扯去衣衫,相互摩擦挑.逗,苏珂从未如此大胆。玹铮异痒难当,春.潮泛滥,骨子的血液都几乎癫狂。    熟悉的身体,却找到了惊喜的感觉,即使没有春.方助兴,情.欲却比先前任何一次都高涨。     玹铮推到玉山,就势跨坐,两人拥紧,颠簸驰骋数息,在剧烈的震颤下,同时攀至顶峰。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但显然难掩房内的娇呻.吟.哦。    四目相对,被情.色染满的瞳仁中唯有彼此。    十余会合过后,苏珂粉面红透,香汗淋漓,魂酥神迷地问道:“王主,我好,还是他好......”    玹铮没有作答,只是在他额间洒下啄吻,然后搂着他沉沉睡去。    翌日,日上三竿,卓念音刚睁眼就喊,“王主...王主!”    墨诗听到动静忙掀开鲛绡帐,面带喜色,“公子,您醒了,奴才给您道喜。”总算了却一桩大事,安氏也该放心了。    卓念音腰间虽搭着锦衾,然周身半丝不挂,樱珠还红肿不堪,于是抱着“青奴”遮羞。“王主呢?”    “青奴”乃竹制纳凉之物,用以憩臂休膝,形似玉.茎,三尺来长,中空多孔,里面还有两个能来回滚动的小竹球。    墨诗抿嘴偷笑,将浅粉绣并蒂莲的衣裤递给他,“王主探望苏侍郎去了,临走特意交待不许打扰您,您睡到几时都行。”    这可是极大的体面与恩宠,墨诗与有荣焉,“奴才听说,以往苏侍郎都没这待遇。”    其实是苏珂自律,无论头晚再辛苦,也会早起服侍玹铮。    卓念音自觉压了苏珂一头,美得屁颠屁颠的,却不妨肚子饿得咕咕叫。    本想下榻洗漱,可才坐起,就觉腰酸腿软,咚得歪倒,哭丧着脸道:“我、我起不来......”    墨诗使劲儿拉扯,“起不来也得起,难道您想被春凳抬回揽月楼,让整个王府看笑话?”    他噘起嘴,讨价还价道:“要不这样,你去给我端两盘子点心,我吃完就有气力了。”    “这、这不合适吧?”墨诗瞅瞅门外,觉得为难,“公子,这里是长信殿,咱不能太点眼,回揽月楼再吃成不?”    “不嘛,我饿,现在就要吃!”他叫嚣着耍赖,还使劲儿往床里缩,“不给我吃的,我就不起了!”    墨诗被他弄得没辙,“行行行,奴才这就给您找吃的去。”片刻后,四只粉彩荷花小碟就摆上了榻。    他左手举着翠玉糕,右手擎着芸豆卷,吃得不亦乐乎,于是越发得寸进尺,“叫墨望去趟膳房,吩咐厨郎做道‘西瓜盅’送来。”    “西瓜盅”是夏令名肴,将西瓜挖瓤,然后把切就的火腿、鸡肉、莲子、龙眼、果仁等填进去,细蒸慢炖,清醇鲜美。    墨诗嫌他招摇,“小祖宗,您消停些吧,若真想吃,过两天叫吴公公给您做。”    他小脸一绷,神色极其委屈,“我昨晚都累死了,眼下就想吃这口!”说完又威胁道:“你到底去不去,不去的话我喊旁人了!”    “别啊!”墨诗劝他不住,只好乖乖认怂,打发墨望去了。    临近晌午,孟尝将信陵拽到寝殿门外,伸手往里指,“卓侍郎好大的谱,还赖着不走,咱们都没法进去收拾。”    信陵亦无可奈何,“里头这位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王主既发了话,咱们还是再等等吧。”     卓念音得了恩宠正在兴头上,他们身为长信殿大侍,冷眼旁观就好,犯不上前去招惹。    说话间,有小幺匆匆忙忙跑了来,往门槛处一跪,“两位哥哥,出事了,膳房那边打起来了。”    打架的不是旁人,正是墨望与菱角。    星阑阁内,菱角捂着磕破的额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侍郎,您要给奴才做主啊!”    墨望瞪着两只大圆眼,气鼓鼓道:“你少装怂,害我都破相了,还有脸哭!”他脸上被抓出好几条血痕,特别是右眼角,还淤青了大片。    菱角嘴皮子一动,振振有词,“你不先踢我,我能动手吗?”    墨望义愤填膺,“我是踢你了,就凭你说的那话,别说踢你,宰了你也活该!”说完又扑上去,抡拳头便打。    菱角叫声极惨,表面上像是无力反抗,但其实暗下黑手,净往墨望的要害招呼。墨望疼得浑身乱颤,越发揪着他不放。    两人扭打一团,鬼哭狼嚎似的,苏珂命人拉扯,却拉不开。    便在这时,门口传来玹铮的怒喝,“都给本王住手!”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苏珂忙起身施礼,众侍从则跪了满地。墨望本压着菱角,忙爬了下来,而菱角为装可怜,伏在地上低声啜泣。    玹铮端坐主位,面沉似水,不审也不问,而是直接发落道:“把菱角与墨望捆了,押去刑堂,各刑杖四十。”    菱角猛抬起头,声泪俱下,“王主,奴才冤枉,是墨望先动的手!”    墨望刚想争辩,玹铮已冷嗤,“菱角,你方才在膳房都说了哪些话,敢不敢当本王的面再说一遍?”    菱角的脸瞬间煞白,身子抖个不停,“奴、奴才......”他不敢去看玹铮的凛凛眸光,转而望向苏珂,可怜兮兮地喊道:“侍郎......”    苏珂不明内情,正想替他求情,却忽听孤鸾喊道:“苏侍郎。”    “杨公子......”苏珂一愣,这也来的太巧了。    孤鸾快步入内,对玹铮躬身施礼,“王主金安,奴才前来,是有事找苏侍郎商议。”    见玹铮挥了挥手,便不由分说将苏珂拉进内室。    苏珂听外头传来菱角撕心裂肺的哭声,心急如焚,“杨公子,有事咱们稍后再讲。”    “苏侍郎。”孤鸾只身拦住他,正色道:“你可知菱角说了何等犯忌之言?”    他心里咯噔一声,“犯忌?”    孤鸾颔首,“菱角竟敢拿当年戾太女的废侧君杜氏在清漪园争宠一事暗讽卓侍郎,这话倘若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去......”    宫韶华被杜氏夺走恩宠的当晚,就发生了沉香殿之事。“时过境迁,皇贵君早就是陛下的宠君,当年的事还如何能提?”    苏珂惊出身冷汗,如此说来,别说刑杖四十,就是刑杖八十、发卖出府,也是菱角咎由自取。    两人双双回转明间,菱角和墨望已被绳捆索绑。    菱角尚存奢望,却见苏珂直挺挺跪在玹铮面前,“王主,下侍有罪,对贴身侍从缺乏管教,以致惹出今日是非,愿受责罚。”    玹铮将他搀起,“罢了,回头你将府内好好整肃整肃,但凡有管不住舌头的,直接发卖了事。”    菱角听见发卖二字,吓得再不敢造次,流着眼泪被拖了下去。经此之后,王府虽还有人背地议论卓念音,却再不敢拿杜氏作比。    下晌,孤鸾前往凝香阁,见忠娘一个劲儿朝内室挤眉弄眼,便走进去,又惊又喜道:“师姐,你回来了!”    “小鸾。”凌陌晓回身,指着锦盒道:“这是延龄丹,乃优昙花提炼而成,你替我交给林公子吧。”    “延龄丹?祖师公公的秘.药?”孤鸾听闻不是优昙花,又打量她形容憔悴,便觉得另有隐情,“师姐,你这次回宗门......”    “别问了,总之我已尽力,你替我转告承玹铮,我不会再受她驱使,也不会再去重明卫。”    说罢拔腿便走。    长信殿内,玹铮听完风七七的禀奏,并不觉诧异,“既已把官服、令牌退回,由她去吧。”    漠北之行已结束,凌陌晓也无需继续留在重明卫。    “薛文梅带来了吗?”    “是,在殿外跪着呢,王主可要传见?”    “本王懒得搭理他。”玹铮不愿同薛文梅做戏,便唤进碧色,“赏薛氏二百两银子,派人送他去见卓侍郎。”    碧色领命自去,风七七凑近檀案,低声道:“王主,上官驸马那边传来消息,向仁昨晚悄悄回来了。”    “哦?她在恩国公府?”    “不,她没敢回府,而是藏在了蔡芬蝶的别院里。”    此时此刻,蔡芬蝶正与向仁推杯换盏,见向仁虽温香满怀,却兴致缺缺,“怎么,姐姐莫非想梅郎了?”    向仁仰头灌了杯酒,干笑了两声,“知我者,贤妹也,你不是说会替我把梅郎弄来吗?”    “急什么!”蔡粉蝶说着吩咐道:“来人,取本小姐的帖子,去教坊司把薛文梅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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