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们又这样较量了一个回合。雪秀知道胜利总在陈爸这边。如今这么快就和好,她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当她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听到房间里传来唧唧哝哝的说话声。因为有意压低声音,所以根本听不清楚他们在讨论什么。最后,养母恢复平常嗓音说道:“躺着!饭打进来吃。”
她余音未落,雪秀就已端了饭进去。兰英怔怔地望着雪秀,雪秀却为自己不该提前预知她的心意,而感到惊惶不已。
吃过早饭,兄妹俩决定去锄完下剩的豆地。
一路上,雪秀思绪纷繁。她一会儿想着父母的关系,一会又想到自己,想着自己与养母这些年的事。
多年来,父母吵架的中心内容几乎相同。当陈爸问她想不想继续上学时,她的心里就已确知。
对陈爸的感激充斥着雪秀的整颗心。她知道,只要陈爸想让她上学,她的困扰就不是困扰。可她不会去求他,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有这样的资格与权利。
陈爸一向对自己视若己出,这已然令雪秀感激至深,她又怎么能让他再为难?
然而,陈爸总能想自己之所想,解自己之所难。她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心中对他的敬爱。于是,她在心里暗暗发誓,永远不要让陈爸失望。
雪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当陈文问她话时,她怔愣愣的样子,惹得陈文怏怏不悦。
关于小考的分数,是金柱他爸特意跑来广而告之的。
三天后,在水塘边发生的一段小插曲,让雪秀更加坚信,这些日子以来的困扰,纯属庸人自扰。
那天早饭前后,洗衣石上照常女人一拨一拨地,来了又去了,呱呱喋喋。住村子最前排的叫梅花的妇人,站到院门外问养母:“兰英,你会让你女儿上初中吗?”
养母一时不明其意。
梅花夫妻都识得字,常利用农闲时节,到省城里做点买卖。她一向自视甚高,加之为人高傲,刻薄,村里女人多不喜欢她。
养母反问她:“上不上学关你什么事?”
那妇人便说:“你要是让你女儿上学,我也让我女儿上。”
农村人读书观念淡薄,尤其女孩子。村里很多女孩小学都没毕业,就被父母拉回家干农活了。
梅花虽然有钱,却想早点把大女儿带出去,学做生意。
养母觉得她是在显摆自己有钱。于是,翻了翻眼白,倨傲地说道:
“我可跟不得你有钱。本来我们家是读不起书的,可这死妮子考的可是全村第一名。哎,能怎么办呢?不过,好像听说你女儿要留级?”
说完,也不管对方难堪,直接甩手进了屋。
早饭后,兰英忍不住找黎红学说这事。
“今天可算出了口恶气。这个梅花癞子,谁叫她自讨霉气?活该。”
黎红也高了兴。
“就该这样说她。我和她还是娘家人呢,平日里,她把我们看得连她脚趾头里的灰都不如。”
“她把谁看在眼里?”
“最烦她每回回娘家送年节,总要故意同我妈炫耀。后来我妈也不惯着她,说:‘我们家黎红没出息,给不了多少钱,每回也只是家里有什么,就送什么。哪像你妈生了个能干女儿,所以弟弟借钱也要算利息,还五分息呢。’听我妈说,那次她臊得面红耳赤。”
两妯娌在屋外痛快地说笑着,雪秀和春秀在房间里也跟着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