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我什么?”
“谢你所有所有的事。”雪秀说。
“谢你个傻瓜蛋。”陈文趁雪秀低头之际,伸手在她额上暴了一“栗”。
雪秀摸着额头,却继续说道:“我一直有个疑问。”
“你说。”
“很多时候,我心里的想法并未对你说,可你却好像全知道了似的——”
“所以说你傻啊。”陈文睥睨她一眼,随后,认真答道,“记住,对于彼此了解的人而言,你即便只是在心里说的话,他照样能听得很清楚。”
雪秀愣愣地不明白,陈文继续补充道:“并且,那声音还很大,简直振聋发聩。”说完,他玩味十足地掏了掏耳朵。
雪秀觉得陈文在说笑。于是,深挖了他一眼,说:“哼,就会骗人。”
“我永远不会骗你。”陈文正色道,“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陈文一本正经地说这话,雪秀不知该如何接腔。于是,怔愣地站着。
“我明天就要走了,倒是你,虽然去了那样的学校,精神上可不能松懈。记住,永远把自己当成金子!”
说完,陈文一握拳,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我知道,你说过很多遍了。”
“学习上的问题可以问虎子,也可以和我写信。”
“知道,知道,你也说过很多遍。”雪秀嫌他唠叨,陈文却一脸开心。
窗外,灰白的云隙里漏下了浅色的月光。亮光里,一颗星斜斜地,如长着白翳的独眼,偷瞄着大地。
雪秀躺在床上,感觉阴霾的人生里,总算又有了一抹亮色。她相信,只要自己再努力些,更努力些,拼出全力,月亮总能冲破厚重的云层。
自己算不算得上又一次得到重生?雪秀在心里感激陈爸和陈文哥,也感谢养母的让步。不管怎样,自己终究可以上高中了。
第二天清晨,雪秀和兰英在村口,目送着水根和陈文去镇上。他们要到云水镇上坐直达上海的长途客车。
因为东西太多,也因为陈文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所以水根陪着一起去了上海。
这次的送别,似乎和以往不一样。看着陈文的背影渐行渐远,雪秀恍惚间觉得,他们兄妹之间已隔着一条河。而兰英却在拭泪。
此时的雪秀,还不懂一位母亲目送儿女离开时的真正含义。她怎么会懂,所谓的父母心,就是在期待中的一场场目送里,眼睁睁地望着儿女,从自己身体里一点点剥离?
陈虎就在本市上学,他是九月一日这天,一大早去的学校。前一个晚上,水根正好从上海返程回到了家里。
那天早上,雪秀和陈金柱骑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汇振高中。
这一天,正是农历七月的最后一天。阳光虽柔和了不少,但仍然还是热。有村子的路面上,总有繁茂的大树,大片大片的浓荫,凉气袭人。
田野相连的路面,两旁就只有杂草。雪秀和金柱一起骑行了十几公里后,两人全身都湿透了。
雪秀望着金柱,他的头发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胡乱地沾在头皮上。金柱却回了雪秀一个欢快的笑容。
怎能不开心呢?能继续上学,于他们二人都是莫大的恩赐呢。
金柱家里穷,两百块钱学费都还是借的。他骑的自行车也是他大堂兄骑剩的。但这又如何?从此,他要在新的中学开始新的生活。这又将是人生一段新的体验。
相较于之前的绝望。一路上,雪秀觉得连风也含着清香呢。
她从来也没有在心里美化过自己即将要去的中学,但当她走进学校时,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失望。